月色如水,洒在青霖谷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上,平添几分静谧。然而,在这静谧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余小天跟随那名玄音阁女弟子,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位于客舍区域深处的独立小院。小院清幽雅致,院中有一方小池,几丛翠竹,一座小巧的亭子临水而建。亭中,一道曼妙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在轻轻拨弄着一张古琴的琴弦,发出几个零散却悦耳的音符。
“阁主,余道友到了。”女弟子恭敬禀报后,便悄然退下,守在了院门口。
琴音停下。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正是玄音阁阁主琴仙子。她依旧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月光下,她身姿绰约,气质空灵,宛如月宫仙子临凡。
“余小友,冒昧相邀,还请见谅。”琴仙子的声音如同她的琴音一般,清越动人,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琴阁主言重了,不知召晚辈前来,有何指教?”余小天拱手行礼,不卑不亢。他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
琴仙子微微一笑,示意余小天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香气清雅的灵茶。“指教不敢当。只是白日会盟,人多口杂,有些细节不便多问。小友是唯一深入过幽冥殿戈壁据点并成功破坏其祭坛之人,对幽冥殿当下手段的了解,无人能及。故想私下请教一二,以便我玄音阁日后应对,能更有针对性。”
理由合情合理。余小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确实是好茶。“阁主请问,晚辈定当知无不言。”
琴仙子眸光流转,问道:“据小友所言,那幽冥祭坛能强行抽取地脉阴气,沟通所谓‘墟界’。不知小友在破坏祭坛时,可曾感知到那‘墟界入口’的具体气息?或者说,幽冥殿是如何定位并试图打开那入口的?”
这个问题非常专业,直指核心。余小天沉吟片刻,答道:“回阁主,那入口气息极其诡异,充满死寂与吞噬之意,仿佛能湮灭一切生机。至于定位之法,晚辈推测,他们是通过大规模的血祭和阴煞之气,扭曲局部空间法则,再结合某种古老的仪式或法宝,才能勉强感应并试图撬开一丝缝隙。具体手法,晚辈修为浅薄,难以尽窥。”
他回答得很有技巧,既点明了关键,又隐藏了破界梭和沙祖残念等细节。
琴仙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与小友交手的金丹修士,功法有何特异之处?我玄音阁音律之道,最擅攻心破邪,若能知其根底,或可找到克制之法。”
余小天心中微凛,这个问题更加敏感。他仔细回想与那黑袍修士交手的细节,谨慎答道:“其功法阴毒霸道,幽冥鬼气不仅能腐蚀肉身灵力,更擅长攻击神魂,制造幻象,操控鬼物。尤其是其神识攻击,防不胜防。至于具体根底……晚辈觉得,其力量核心似乎与‘死亡’、‘寂灭’的规则相关,异常难缠。”
他没有提及对方可能认识“道灭”之力,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琴仙子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轻轻划过,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涟漪。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见识,更难得的是这份临危不乱的胆魄,真是后生可畏。不知小友师承何处?可是青霖谷哪位隐世长老的高足?”
终于问到出身了。余小天心中冷笑,面上依旧平静:“晚辈侥幸得宗门收录,蒙云芷师尊不弃,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并无特殊师承。”
“云芷妹妹确实教徒有方。”琴仙子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不过,小友最后那能从金丹修士手下逃脱的空间手段,可是非同一般。据我所知,即便是青霖谷,这等涉及空间法则的秘宝或神通,也属绝密。小友福缘之深厚,实在令人惊叹。”
图穷匕见!她真正感兴趣的,是破界梭!
余小天眼神微凝,放下茶杯,澹澹道:“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一件残缺的古宝,耗尽本源方能勉强一用,如今已近乎报废,不值一提。比起玄音阁传承悠久的无上音律大道,晚辈这点微末伎俩,实在不足挂齿。”
他将破界梭定义为“残缺古宝”、“已近报废”,直接堵死了对方进一步探究的可能,同时巧妙地捧了玄音阁一下。
琴仙子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笑道:“小友过谦了。机缘亦是实力。罢了,今日多谢小友解惑。联盟初立,正值用人之际,像小友这般英才,未来必有大放异彩之时。”
她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联盟事宜和风土人情,便端茶送客。
余小天起身告辞,态度依旧恭敬。直到走出小院,离开那玄音阁女弟子的视线,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隐隐有些湿意。
与这位琴仙子交谈,看似平和,实则步步惊心。此女心思缜密,言语机锋暗藏,对其空间手段的觊觎之心几乎不加掩饰。玄音阁参与联盟,恐怕也并非完全出于公义。
他抬头望了望月色,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外有幽冥殿虎视眈眈,内里联盟各怀鬼胎,这场仗,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