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股市准时开盘。
“老莫!开了开了!”高深比谁都激动,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
“求求了,千万别跌啊!我的猪脚饭就靠你了!涨!给我涨!”
莫测靠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恒立实业的开盘价,2.45。
开盘后,股价并没有像陈倾雪和苏挽晴预料的那样大跳水,而是在2.44到2.46之间,开始了新一轮的织布运动。
成交量持续萎靡,买卖盘上都是几十手的小单子在来回交换。
“这走势,是要横盘到死了。”
“老莫,这玩意儿不会就这么挺尸一天吧?”
莫测闭着眼,慢悠悠地说:“你把K线图当成图,我把它当成一个人的呼吸。上午是猛吸一口气,现在是屏息。你觉得,他能憋多久?”
他睁开眼,看着一脸懵逼的高深:“等他憋不住了,自然就要喘一口大的。这叫盘感,是市场情绪的脉搏。非要说的话……就当我和那个庄家,心有灵犀吧。”
高深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又被烧断了。
我趣,炒股还能这么炒?我亏钱是因为我不会呼吸?
……
与此同时,海通证券VIp室。
陈倾雪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凌迟。
一整个下午,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恒立实业那条死狗一样的分时线。
2.44…2.45…2.44…
每跳动一分钱,都像是在她的心脏上刮一刀。
理智告诉她,这就是垃圾股的常态,诱多出货后,资金离场,剩下的就是一潭死水,慢慢阴跌,直到把所有人都套死在里面。
她一遍遍回看自己上午发给莫测的那些专业分析,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每一个判断都符合逻辑。
“顶部出货信号”、“多头力量衰竭”、“风险极高”…
可这些冰冷的、正确的、专业的词汇,此刻却像一个个巴掌,反复抽打着她的脸。
因为那个疯子,那个赌徒,那个把她的嫁妆当成道具的混蛋,用一句轻飘飘的“你只管躺好”,就否定了她全部的认知。
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今天真的收在2.42之下,她该怎么办。
是愤怒地打电话过去质问他?还是卑微地祈求他遵守那个“任意要求”的狗屁承诺?
“小陈,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部门的王总监端着保温杯路过,好奇地瞥了一眼她的屏幕。
“哟,恒立实业?你怎么还关注这种僵尸股?”
陈倾雪的心脏猛地一沉,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客户非要买,我帮他盯盯盘。”
“这票啊,完了。”
王总监摇着头,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指点江山。
“上午那波拉高,就是典型的主力对倒出货,谁接盘谁傻。”
“你看现在这成交量,跟停尸房似的。告诉你那客户,赶紧割肉跑吧,不然下周还得跌。”
“是,是,我回头就跟他说。”
陈倾雪点头如捣蒜,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王总监满意地走了。
留下陈倾雪一个人,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连总监都这么说。
全世界都认为它要跌。
只有那个疯子……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我的十六万……
她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和莫测的聊天框,指尖颤抖着输入一行字。
【你最好是对的,不然我跟你没完!】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删掉。
又输入:【……】
还是删掉。
她现在算什么?
债主?合伙人?还是一个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可悲的傻子?
最终,她什么都没发,只是把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了桌上。
眼不见,心不烦。
赌徒,就该有赌徒的觉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两点四十五分。
距离收盘还有十五分钟。
恒立实业的股价,依然在2.44附近趴着,一动不动。
高深已经彻底绝望了,瘫在椅子上,开始刷起了抖音。
莫测却在此时,重新坐直了身体。
来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
两点五十分。
屏幕上,那条死狗一样的分时线,毫无征兆地,动了。
一笔五千手的买单,突兀地出现在买一的位置。
紧接着,一万手!两万手!
层层叠叠的卖单被一口吞掉!
股价像打了鸡血,开始向上攀升!
2.45!
2.48!
2.50!
“卧槽!”高深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扑到电脑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动了!动了!又来了!”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没敢再叫出声,只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拉升还在继续!
2.55!
2.58!
2.60!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股价冲破了上午的高点,稳稳站上了2.63!
整个盘面,红得发紫!
涨幅+5.20%!
高深已经彻底失语,他扭过头,用看神仙一样的目光看着莫测。
莫测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尾盘,股价略微回落,最终在三点钟收盘时,稳稳地定格在了2.58元。
涨幅,+3.20%。
赌约,达成。
莫测的两个账户,今天一天,总盈利.02块。
手机屏幕亮起。
是陈倾雪。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表情。
【青苹果c】:orz
那是一个小人跪倒在地的表情。
莫测看着屏幕上那个五体投地的小人,嘴角比AK还难压。
成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对付陈倾雪这种自视甚高的精英,你跟她讲道理,她能跟你引经据典讲到天荒地老。
你跟她谈风险,她能给你拉出一百个模型证明你错得离谱。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她看不懂、想不通、但又血淋淋发生在她眼前的事实,把她引以为傲的认知体系,一拳干碎。
先让她心乱,再让她心服。
现在看来,效果拔群。
“老莫……你……”高深凑了过来,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咋咋呼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敬畏,“这个尾盘拉升,你到底是怎么算到的?这不科学啊!就差那么十几分钟,庄家跟听你指挥一样。”
莫测关掉交易软件,伸了个懒腰。
“没什么复杂的。”
“你把交易看成数学,追求的是逻辑和概率。”
“而我,把它看成战争,研究的是人性和弱点。”
“庄家下午死死按住盘口,就是在制造一种‘不过如此’的假象,消磨所有人的耐心。他最希望的,就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觉得它完了,然后绝望地交出筹码。”
“而我,只是比他更有耐心而已。”
“我们玩的,不是一个游戏。”
高深嘴角抽了抽。
行,你牛逼,你说的都对。
他放弃了追问,转而提出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继续拿着这只票?我怎么感觉今天这么一折腾,有点吓人呢?”
“拿着,为什么不拿?”莫测站起身,开始穿外套,“好戏才刚刚开场。”
高深看着他的动作:“你要出门?”
“嗯,去海通证券。”
“现在去?干嘛?”
莫测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傻儿子。
“当然是去取回我的人质——身份证和学生证。顺便给我的天使投资人签个正式合同,让她安心。”
高深皱了皱眉:“你中午怎么不去?吃完饭去不是正好?”
“中午?”
莫测笑了。
“你是不是傻?中午那会儿,股价绿油油,分时图跟要猝死了一样。”
“我那个时候过去,是去取回身份证吗?不,我是去自首的,是去给陈大经理当出气筒的。”
“她不把我按在墙上梆梆两拳都算她有涵养。”
高深悟了。
“现在过去,”莫测整理了一下t恤的领口,“性质就不一样了。”
“现在我不是客户,我是活体锦鲤,是行走的印钞机。”
“等待我的,将不再是审判和质疑,而是香浓的咖啡和甜美的微笑。”
“懂吗?这叫人性。”
高深彻底服了。
他妈的,这已经不是炒股了,这是把人心都算计到骨子里了。
“那你一个人去?她不会把你扣下,逼你交出什么独家秘籍吧?”高深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莫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现在不敢。在她搞清楚我到底是神仙还是神经病之前,她只会把我供起来。”
说完,莫测揣上手机,溜溜达达地走出了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