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金融大厦，位于四象区白虎路35号。
这里是江州金融圈的神经中枢之一。
江州证监局的办公地，就在这座大厦的15至18层。
尚海湾·品臻位于四象区朱雀路。
两地之间，隔着半个城区，车程约三十五分钟。
下午三点五十一分。
江州金融大厦，地下停车场。
b2区的停车位，一辆橙色的阿斯顿·马丁dbS在引导灯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精准地停入车位。
引擎熄火，车内恢复安静。
陈倾雪解开安全带，手心却沁出一层薄汗。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正从容地整理着西装的袖口，动作不紧不慢。
“老板，等会儿……我们该怎么说？”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证监局，不是可以插科打诨的营业部大厅。
在这里，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被记录在案，成为呈堂证供。
莫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问，我们答。”
“就这样？”陈倾雪有些错愕。
“不然呢？”莫测反问，“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说话吧。”
他说完，按了下中控，两侧车门向上展开。
陈倾雪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种理所当然的平静，让她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被硬生生按了回去。
她也跟着下车。
不远处另一排车位，一辆黑色雷克萨斯ES的车门打开。
杨爱华从后座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香奈儿套装，整个人少了几分营业部老总的锐气，多了几分得体的柔和。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女助理。
看到莫测和陈倾雪，杨爱华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莫总，倾雪，你们也到了。”杨爱华的招呼声里带着一股熟络。
“杨总。”莫测点了下头。
四个人站在两辆豪车之间，停车场的白色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每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格外清晰。
杨爱华的视线在莫测身上短暂停留，又转向陈倾雪，最后落在那辆张扬的超跑上。
“莫总，今天这个场合，您开这辆车过来……”
杨爱华的话说了一半，后面的内容没有出口，但意思很明确。
去监管机构喝茶，开一辆几百万的超跑，过于高调了。
“我只有这一辆车。”莫测的回答简单直接。
杨爱华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
“是我多虑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去。”
三人一同走向电梯厅。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进入这方密闭的空间后，杨爱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语速很快。
“莫总，倾雪，等会儿上去，多听少说。”
“今天约谈我们的，是稽查处的副处长安芷若和处长李卫民。”
“安芷若这个人，业务能力极强，是出了名的铁娘子，军人家庭出身，做事讲究证据，不留情面。等会儿她问话，可能会很直接。”
“李处长则更看重大局，讲究方式方法。一般来说，他不会轻易表态。”
她快速地介绍着情况，试图在最后的时间里建立起信息优势。
“我们的策略是，实话实说，但只说操作层面。强调所有交易都符合交易所规则，至于为什么能买在低点卖在高点，就归结于市场预判和运气。”
陈倾雪认真地听着，这是应对监管问询最标准也最稳妥的话术。
电梯内的数字从b2开始向上跳动。
1…5…10…
莫测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镜面不锈钢的电梯壁，上面映出他那张没有多余情绪的脸。
杨爱华见他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总之，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尤其是安芷若。态度放低，配合调查，这是最关键的。”
听完杨爱华的介绍，莫测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几人身影，开口打破了她的担忧：“杨总，我心里有数。”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杨爱华一怔，随即不再多言，只重重点了下头。
她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或许是多余的。
15…16…17…
“叮。”
电梯在18楼停下，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外是一条铺着灰色地毯的走廊，墙壁是米白色的，头顶的格栅灯发出均匀柔和的光。
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一行黑色的宋体字清晰可见：江州证券监督管理局·稽查执法处。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正等在电梯口，看到杨爱华，他立刻迎了上来。
“杨总，您好。”
“小王，你好。”
杨爱华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营业部老总的职业风范，她侧过身介绍道：
“这位是诡神资本的莫测先生，这位是陈倾雪小姐。”
年轻男人小王对着莫测和陈倾雪点了下头：“莫先生，陈小姐，你们好。李处和安处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们了，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在小王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沿途经过几个半开放的办公区，里面的人都在埋头工作，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高效而紧张的办公交响。
小王将他们带到一间挂着“第一会议室”牌子的门前，轻叩了两下门。
“请进。”
门内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小王推开门，侧身让开。
会议室不大，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桌子的一侧已经坐了两个人。
主位上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面相温和，正是杨爱华口中的处长李卫民。
他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手上正拿着一份文件翻看。
他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一身剪裁合体的女士西装，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首饰。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五官明艳，但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安芷若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或者说化了看不出的淡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审视的力度。
“安处，李处长，下午好。”
杨爱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主动走上前：“给两位领导添麻烦了。”
李卫民放下文件，抬起头，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爱华同志来了，快请坐。”
他站起身，又将视线投向杨爱华身后的莫测。
“这位想必就是最近在江州市场声名鹊起的莫测先生吧？果然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李处长过誉了。”莫测的回答平淡无奇。
安芷若没有起身，她的视线在莫测身上停留了三秒，然后又转向陈倾雪，最后才落在杨爱华身上，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坐吧。”李卫民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杨爱华很自然地拉开李卫民正对面的椅子，又示意莫测坐在她旁边，自己则挨着莫测坐下，将陈倾雪和她的助理安排在另一侧，形成一个保护和缓冲的阵型。
小王为他们四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然后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一时间只有空调出风的微弱声响。
“爱华同志，你们朱雀路营业部最近可是我们江州市场的明星啊。”
李卫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口吻轻松，不似问询，倒像叙旧。
“全靠领导们的关心和支持。”杨爱华谦逊地回应。
“呵呵，我这可不是客套话。”
李卫民摆了摆手。
“你们营业部的业绩报告我看了，新增开户数和交易佣金，环比增长都超过了200%，这个数据，在整个江州都是独一份。”
“这其中，莫先生可是功不可没啊。”
他的目光越过杨爱华，直接落在莫测身上。
莫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李卫民继续说道：“我们作为监管机构，看到市场有新的、充满活力的力量出现，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我们的市场是健康的，是允许英雄出少年的。”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莫测的反应。
“不过呢，最近我们也接到了一些投资者的投诉。”
“市场波动嘛，有人赚钱就有人亏钱，亏了钱，总想找个理由。这些我们都理解。”
“今天请莫先生过来喝茶，也不是为了这些投诉。”
“主要是想听一听，你作为当下市场里最受关注的参与者，对维护市场交易秩序的稳定，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问得极有水平。
它不涉及任何具体交易，而是拔高到了市场责任的层面。
怎么回答，都可能留下话柄。
杨爱华的心提了起来，正准备开口帮忙圆场。
莫测却放下了茶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李处长。”
他开了口。
“市场没有秩序，只有规则。”
“在规则之内，追逐利润，就是对市场最大的尊重。”
“至于稳定，那是交易所和你们该考虑的事，不是一个交易员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