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攻克了被视为难关的声乐课程，芙宁娜感觉自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左手腕上那副“镣铐”似乎都没那么碍眼了。
尤其是在顾清辞那句“下一阶段声乐训练取消”之后，她走起路来，裙摆都带着风，异色瞳里重新闪烁起那种“本神明无所不能”的耀眼光芒。
（嘛…看来蓝星的课程，也不过如此嘛！）
（只要本神明稍微认真一点点……）
这份膨胀的自信，在接下来的“国际礼仪强化课”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课程内容已经超越了基础仪态，深入到不同文化背景下，应对皇室成员、政要、顶级富豪时，那微妙到极致的分寸感、谈吐和应对策略。
严老师列举了无数复杂甚至堪称刁钻的社交场景。
然而，这对于在沫芒宫周旋了五百年、与各国外交使节（包括像阿蕾奇诺那样难缠的角色）打惯了交道的芙宁娜而言，几乎是一种本能。
她甚至能举一反三，在严老师设定的模拟场景中，不仅完美应对，偶尔还会即兴发挥，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戏剧性夸张却又恰到好处的言辞，将场面掌控得滴水不漏，既维持了“神明”的格调，又不失亲切与风趣。
严老师眼中的惊叹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折服。
她甚至私下对顾清辞表示，芙宁娜在某些方面的敏锐度和表现力，已经超越了她接触过的所有礼仪专家。
（看吧！这才是本神明真正的实力！）
芙宁娜得意地扬起下巴，感觉之前在声乐课上那点小小的挫折，简直不值一提。
顾清辞依旧沉默地旁观，只是在她又一次完美化解了一个模拟的社交危机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芙宁娜的信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然后……她就迎来了“金融基础知识与商业运作逻辑”。
授课的是一位戴着厚厚眼镜、语速飞快、浑身散发着数字和公式气息的男老师，王教授。
教室前方巨大的电子白板上，瞬间被各种曲线图、柱状图、英文缩写（KpI, RoI, EbItdA…）和密密麻麻的数字填满。
“在全球化背景下，资本流动的乘数效应与风险对冲策略，需要建立在完善的财务模型基础上，尤其是当涉及到跨国Ip的价值评估与衍生品开发时，我们必须考量汇率波动对预期现金流的折现影响……”
王教授的声音如同打开了某个高速运转的机械阀门，源源不断地喷射出芙宁娜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和概念。
（资、资本？乘数？折现？）
（这些……是什么咒语吗？）
芙宁娜脸上的自信和从容，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凝固、最后彻底裂开。
她端坐在椅子上，背脊依旧挺得笔直——这是礼仪课刻入骨髓的习惯。
但那双异色瞳，却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呆滞，最后彻底失去了焦距。
白板上那些扭动的曲线，在她看来比提瓦特最复杂的炼金阵图还要诡异。
那些跳跃的数字，比枫丹古籍上失传的文字更令人费解。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王教授讲得唾沫横飞，激情四射。
芙宁娜的眼皮，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一点，一点，又一点。
她的脑袋，随着王教授那毫无起伏、如同念经般的语调，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往下点。
（不……不行……不能睡……）
（顾清辞在后面看着呢……）
她用尽残存的意志力，猛地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抬起眼皮，试图聚焦在白板上。
但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立刻又化作最强劲的催眠符，拉扯着她的意识沉向黑暗。
（就……就闭一下眼睛……一下下就好……）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
她的眼皮缓缓合拢，脑袋下垂的幅度越来越大……
就在她的额头即将磕到桌面的前一刻——
“芙宁娜。”
一个清冷平静，却如同冰锥般刺破混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芙宁娜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瞬间清醒！
心脏砰砰狂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慌乱地转过头，对上顾清辞那双透过镜片、看不出喜怒的眼睛。
（完蛋了！被抓包了！）
王教授也停了下来，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芙宁娜小姐，这部分内容可能有些枯燥，但关系到您未来个人品牌的价值评估和商业谈判，非常重要。”
他试图缓和气氛。
（重要……又是重要……）
芙宁娜内心哀嚎，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嘛……本、本神明只是在……在进行深度的思考！对，思考这些……凡俗铜臭背后蕴含的……天地至理！”
她绞尽脑汁，搜刮着能用的词汇，企图蒙混过关。
顾清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在说：“继续编，我看着。”
芙宁娜在她无声的注视下，迅速败下阵来，心虚地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呜……好难……比面对胎海预言还难……）
接下来的课程，对芙宁娜而言，变成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抵抗睡眠之战。
她拼命瞪大眼睛，试图跟上王教授的节奏，但那些陌生的概念如同最厉害的安眠药，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
她偷偷掐自己的大腿，用力眨眼睛，甚至尝试调动一丝水元素力刺激自己（当然，在蓝星这只是心理作用）……所有方法收效甚微。
她的脑袋依旧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眼神涣散，仿佛一个在高考数学考场上看天书、濒临崩溃的可怜高三学生。
顾清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没有再出声提醒，只是目光偶尔从平板电脑上移开，落在芙宁娜那强撑精神、却又茫然无助的侧脸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终于，漫长的金融课在王教授一句“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课后请复习一下波特五力模型和Swot分析”中结束了。
芙宁娜如同听到了特赦令，几乎要虚脱在椅子上。
王教授收拾好东西离开后，顾清辞才缓缓走过来。
芙宁娜立刻挺直腰板，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嘛……这些凡人的经济之道，虽然浅显，但也……也有其独到之处。”
她嘴硬道，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顾清辞没有拆穿她，只是将一份薄薄的、装订精美的文件放在她面前。
“这是简化版的‘清涟’品牌商业计划书摘要。”
她的语气平淡，“不需要你完全理解里面的数据和模型。”
芙宁娜疑惑地看着她。
“但你需要知道，”
顾清辞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惺忪的睡眼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你每一次舞台上的光芒，你每一份被售出的周边，你所能调动的所有‘信仰之力’……最终，都会以这些你看不懂的数字和图表形式，呈现在我，以及所有投资者面前。”
她微微俯身，靠近芙宁娜，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它们，是你在蓝星这个世界，所能拥有的、最真实的‘力量’之一。即使你不喜欢，即使你觉得枯燥，你也必须知道它的存在，并且……学会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它。”
芙宁娜怔住了。
她看着顾清辞近在咫尺的、冷静而认真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份充斥着“天书”的计划书摘要。
（力量？）
（这些……让人想睡觉的东西？）
她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顾清辞直起身，恢复了平时的距离感。
“今晚好好休息。”
她转身，走向门口，“明天上午，没有文化课。”
芙宁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舞台排练。”
顾清辞补充道，声音消失在门后。
芙宁娜：“……”
她看着那份计划书，又看了看自己戴着“镣铐”的左手，最终，认命般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
（自由的代价，就是永远也上不完的课吗？）
神明之路，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布满了荆棘……和令人昏昏欲睡的金融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