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那碗看似寻常的甜酪和几样新奇点心,如同在雍正紧绷的心弦上轻轻拨弄了一下,带来片刻难得的松弛。然而,这温情并未持续太久,前朝后宫那无形的刀光剑影,很快便以更凌厉的姿态袭来。
粘杆处对永昌伯府的监控取得了关键进展。他们发现,永昌伯不仅暗中收购绸缎庄,其府上的一名清客相公,近日频繁出入几家与内务府有旧、且背景复杂的当铺和银号,经手数额巨大的银钱往来。更令人起疑的是,这名清客,早年竟曾在那已被裁撤的旧库房做过短暂的文书录事!
“果然是他们!”养心殿内,雍正看着密报,眼中寒光凛冽,“利用旧日关系,盗用或仿制作废票据,套取资金,再通过永昌伯府这样的白手套,输送给江南的‘明镜会’,用以扰乱市场,囤积居奇!好一条隐藏在朕眼皮底下的蠹虫!”
“皇上,如今人证、物证逐渐清晰,是否……”舒兰在一旁沉吟道。
“不,还不到收网的时候。”雍正摆手打断,神色冷静得可怕,“一个永昌伯,一个清客,不过是马前卒。朕要的是他们背后那条大鱼!是‘明镜会’在京城真正的首脑,以及他们在江南的整个网络!”他顿了顿,看向舒兰,“乌雅贵人那边,近日有何动静?”
舒兰回道:“自上次御花园‘偶遇’后,她更加深居简出,连每日向太妃请安都掐准了时辰,不多停留片刻。她身边那个与永昌伯府婆子接触过的小宫女,也再无异常举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指令,或是等待风波平息。”雍正冷笑,“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图谋不小。告诉‘灰隼’,给朕盯死了,一有异动,立即来报!”
与此同时,江南的李卫,在经历了数次险死还生后,终于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他并未执着于正面追查那几家囤货商行,而是另辟蹊径,从被“明镜会”势力打压、濒临破产的几个中小丝商入手。这些丝商对突然冒出的低价丝和恶意收购怨声载道,在李卫承诺保护其安全并给予一定补偿后,其中一人终于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他曾无意中听到那两个来强行收购他库存的管事私下抱怨,说“上面的贵人”嫌这次办事不利,运往京城的“那批货”若是再出岔子,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运往京城的货?”李卫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立刻密报雍正,“臣怀疑,除了资金,他们可能还试图通过某种隐秘渠道,将一些非同寻常的‘货物’运入京城!其目的,恐怕绝非商业牟利那么简单!”
消息传到京城,雍正与舒兰皆是心头一震。联想到寿宴上那包未能得逞的毒药,这个“运往京城的货”显得格外危险。
“看来,他们在京城,必有更大的图谋!”雍正声音森寒,“或许……不仅仅是扰乱经济,而是直指宫闱,直指朕与皇后!”
压力陡增。一方面要稳住江南经济局势,一方面要监控永昌伯府和乌雅贵人,另一方面还要防范那不知名的“货物”被运入京城制造事端。粘杆处与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手几乎被调动到了极限。
在这高度紧张的氛围中,舒兰依旧每日处理宫务,督促皇子功课,维持着后宫表面的平静。她甚至抽空,又给雍正送了一次点心,这次是尝试做的桂花定胜糕,取其“一定胜利”的好彩头。她没有多言,只是将点心放下,看着他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轻声道:“皇上,无论风雨多大,臣妾都在。”
雍正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块定胜糕,慢慢吃完。那一刻,无需言语,彼此的信任与支撑,已胜过千言万语。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主动向舒兰递来了橄榄枝——谨太妃。
这次,她并非亲自前来,而是派了一个绝对心腹的老嬷嬷,悄悄给舒兰送来了一盒名贵的血燕,以及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话”:“人老了,就爱忆旧。想起温僖贵妃在时,最爱用苏杭的软缎,说是宫里的绣娘,总绣不出那等灵秀气。可惜啊,如今连这软缎,也快成某些人揽财的工具了,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舒兰拿着那盒血燕,反复咀嚼着谨太妃这句“闲话”。温僖贵妃……苏杭软缎……揽财工具……她脑中灵光一闪!谨太妃是在暗示,“明镜会”利用江南织造兴风作浪,其根源,或许与当年温僖贵妃的一些旧事或喜好有关?她是在提供线索,还是在借刀杀人?
局势愈发扑朔迷离。永昌伯府的金钱链条,乌雅贵人的静默潜伏,江南未知的“货物”,谨太妃意味深长的提醒……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阴谋核心。
舒兰站在坤宁宫的舆图前,目光扫过江南,掠过永昌伯府,最终落在紫禁城的重重宫阙之上。她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她和雍正,既是收网人,也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看来,是时候主动出击,会一会那位永昌伯夫人,还有……好好查一查温僖贵妃的往事了。”舒兰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被动等待,只会让敌人抢占先机。她必须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和信息,为雍正,也为他们共同的江山,撕开这重重迷雾!
夜色深沉,坤宁宫的灯火,再次亮至深夜。这一次,舒兰铺开的,不是宫规条例,而是一张她自己绘制的、标注了所有已知线索和可疑节点的关系图。一场围绕帝国经济命脉与宫廷安全的终极较量,已悄然进入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