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阿哑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搅了个稀烂,眼前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荒诞离奇。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颗区区桃木枕,竟藏着这等惊天秘密。
当那枚半青半墨的印模从枕头里弹出来时,阿哑的心咯噔一下
他颤巍巍地将印模捡起来,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指尖都有些发麻。
望着上面熟悉的纹路,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般,他狠狠一咬手指,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印模的凹槽里。
“嘶啦……”
血渗入那墨色的槽口,本以为会留下什么楚相玉的印记,谁知竟如同被激活一般,血迹在槽口里逆向蔓延,显现出的竟然是一道道古老而奇特的符咒!
那符咒的风格,带着一股子剑阁特有的凌厉,符尾处一点朱砂,与他自打出生就烙在他耳后的胎记,竟然……竟然形状完全一致!
“这……这是……”阿哑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旁的炭笔崽,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家伙,此时却凑了过来,他那双稚嫩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脱口而出:“谢女侠的剑穗味!”
“剑穗味?”阿哑脑子更乱了。
炭笔崽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小时候,被谢女侠背过三天。她发间的金粉,还有她剑穗上的硝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是这样。”
他幼时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零碎的片段,竟然与眼前的景象诡异地契合。
这边厢阿哑还在震惊于身世的突然揭晓,那边厢追命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了。
他猛地撕下了右耳的铁环,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扯掉自己的耳朵。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被唾液腐蚀过的拓片残角,浸入了阿哑呕出的那点血水中。
“咕嘟咕嘟……”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残角竟如同活物一般,在血水中开始沸腾,原本紧密贴合的纤维瞬间绽开,露出了夹层里藏着的东西——竟然是半张雁门关的地契!
地契上的买主栏,原本的墨迹已经被那狡猾的青蚨墨覆盖得严严实实,然而,阿哑无意中用舌尖舔过的那一点血水,竟然神奇地将其中的一部分墨迹溶解,露出了几个金钩银划的大字——“谢卓颜”。
而契约的末尾,赫然押着杨业那熟悉的、刚毅的私印。
追命死死盯着契约上那一行字:“黑水峪东坡三十亩”,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某个方向。
他突然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茶铺,直奔镇外那片荒凉的坟地。
在一片杂乱的新坟中,他费力地扒开一座无碑的坟冢,他的手在泥土中摸索着,终于,挖出了半截断剑。
剑格处,刻着一个醒目的“谢”字,而剑脊上,竟然嵌着一槽一槽的青蚨墨,那槽的形状,竟然与阿哑枕头里的印模,是同一种源头!
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杨无邪已经冷静地将所有搜集到的“物证”摆在了茶铺那张斑驳的八仙桌上:那枚青蚨墨印模,那段金丝残片,那张弩机图,还有刚刚出土的地契。
他深吸一口气,取过茶壶,将温热的冻顶茶水,缓缓浇在了那枚印模上。
随着茶水浸润,那印模上的墨色如同被唤醒一般,迅速溶解,而那段金丝残片,竟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动向茶汤游去,最终,在茶汤表面拼成了一个大大的“楚”字!
接着,他又将茶水浇在了那张弩机图上。
墨线迅速褪去,露出了底层的图形——竟然是雁门关守军的轮值表!
而谢卓颜的名字旁,赫然标注着:“代杨业巡北坡”。
最后,他将茶水泼在了那张地契上。
契纸瞬间卷曲,背面显现出了一行用鲜血写下的字迹:“若吾儿存,持此寻剑阁”。
另一边,镇外的古柏林中,慧能大师孑然一身,静静地站立在风中。
他闭着眼睛,仿佛在倾听着风穿过林梢发出的低语。
他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塔林出入簿,他对照着风声的频率,在“达摩洞”那一页,折出了三道细细的痕迹。
而这三道痕迹延伸出去,竟然与阿哑枕中的弩机图、地契背面的血书,以及追命挖出的那截断剑的缺口,完全重合!
它们指向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辽境深处,一处早已废弃的辽皇祭天台!
就在这时,北风骤然刮起,卷起了慧能袖中的一张矿物图谱。
纸页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最终,停驻在一页“青蚨矿脉”的图谱上。
那矿脉的走向,竟然与这四重线索交汇的点,严丝合缝,融为一体!
风,刮得更紧了。
阿哑看着手中那半截断剑,又看了看茶铺天井里那几块青砖,他缓缓地,将那断剑插进了砖缝之中。
而一旁的炭笔崽,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半截断剑,硬生生地插进了茶铺天井里那几块饱经风霜的青砖缝里。
砖缝卡得死死的,仿佛也认命了,不再挣扎。
一旁的炭笔崽,这个瘦弱得像根芦柴的小子,此时却展现出惊人的毅力。
他看了看自己那被割得鲜血淋漓的右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继而是一种更深的决绝。
他猛地伸出那只 noch 好的左手,沾满了自己掌心涌出的滚烫血迹。
“嘶——”
炭笔崽将左手蘸满鲜血的手,在断剑的剑身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谢”字。
血迹刚在剑身晕开,还未完全干涸,那断剑却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只见剑身上那一道道青蚨墨的槽口,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贪婪地吸食着炭笔崽的血。
转瞬之间,整把剑竟然泛起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力量被唤醒。
阿哑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一哆嗦,他急忙伸手去拔剑。
剑身轻易地便从砖缝中拔了出来,剑尖在地上轻轻一颤,那股淡金色的光晕便沿着砖缝,如同有灵一般,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随着光晕的移动,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平整的青砖,竟然开始浮现出细密而清晰的刻痕。
那不是寻常的裂缝,而是一个个从未有人见过的文字,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构成了……构成了《雁门雪》未曾刊行的章节!
“话说那年黑水峪雪停时,有个哑巴婴儿,正被谢女侠用剑穗裹着,塞进杨业的箭楼地窖……”
阿哑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呼——”北风毫无预兆地破门而入,卷起满屋残存的纸灰。
那些飘散的灰烬仿佛被无形的手驱使,在空中盘旋升空,竟然聚集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巨大雁形!
它发出无声的嘶鸣,朝着辽境的方向,疾掠而去。
“这风……”慧能大师站在镇外的古柏林中,看着那远去的灰烬幻影,低语道,“它终究还是把故事吹向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