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科技兴农，新风遍岭
试种优良种子的地块经过周建民和农技站同志的书信沟通，再加上村里老农户的反复勘察，最终选定在了后山的向阳坡。这里光照充足，每天能晒足八个时辰的太阳，土壤是肥沃的黑壤土，攥在手里能挤出油来，而且靠近山涧，修建一条简易的引水沟就能灌溉，条件得天独厚。开工那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周建民就带着耕种队的十几个伙计们扛着锄头、耙子，推着新式犁铧来到地里，每个人都精神抖擞，连走路都带着风。
周建民先给大家示范如何使用新式犁铧深耕土地，他扶着犁把，双脚用力蹬着地面，犁铧深深扎进土里，翻出的土层带着新鲜的潮气，里面还能看到蠕动的蚯蚓。
“这地要耕到两尺深，把底下的生土翻上来熟化，这样种子的根才能扎得深，吸收足够的养分！”周建民一边吆喝着调整犁的深浅，一边示范动作要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翻起的泥土里，瞬间就被吸收了。深耕过后，他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麻绳和几根木楔，按照县里学的方法，用木楔固定麻绳，拉出线绳，把土地分成一块块整齐的畦垄，每垄宽一尺五，之间留出三寸宽的排水沟，线条笔直如刀切，比用尺子量的还规整。
“这叫科学种植，畦垄能让通风更好、采光更足，每棵庄稼都能晒到太阳；排水沟还能及时排掉雨水，避免根部泡烂，减少病虫害。”周建民拿着锄头沿着线绳划着垄线，耐心讲解道：“玉米要隔一尺种一棵，每穴放两粒种子，一主一备，等出苗后留壮苗拔弱苗，不能像原来那样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那样养分不够，棵棵都长不壮实。”
旁边的狗剩拿着个用线装订的小本子，蹲在地上认真记录，时不时皱着眉头追问：“周队长，那浸种的时候水温要多少度？泡多久合适啊？还有施肥要分几次啊？每次用多少肥合适？”
周建民停下手里的活，蹲下来在地上用树枝画图解释：“浸种水温要控制在三十度左右，泡十二个时辰，这样发芽率最高；施肥分三次，苗期一次促根，用稀释的粪水，拔节一次长秆，要用草木灰混着豆饼，灌浆一次饱粒，得用腐熟的有机肥，用量我都记在本子上了，到时候会提前通知大家！”伙计们都围过来认真听讲，有的点头记下，有的还互相讨论，不时发出“原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声，学习的劲头十足。
庄稼长得好不好，肥料是关键。为了给试种的庄稼备好充足的肥料，周建民结合在县里学到的堆肥技术，提议在村西头的荒地上建一个积肥池，把全村的牲畜粪便、秸秆、杂草还有厨余垃圾都集中起来发酵，制成高效有机肥，既环保又省钱。提议刚在互助会会议上提出来的时候，不少乡亲都有些犹豫，村西头的李大妈就直言不讳地说：“把粪便堆在一起多脏啊，夏天招苍蝇蚊子，还不得臭十里地？俺家离西头近，可受不了那味儿！”
其他几个乡亲也跟着点头附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周建民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第二天一早带着李大妈等几个有顾虑的乡亲，还有村里的老中医，一起去了试种地块。
他指着刚出苗的玉米苗，对比旁边地里种的老品种说：“大家看，咱们原来种的玉米，苗长得又细又黄，叶子还打卷，穗子小、籽粒瘪，根本原因就是肥料跟不上，土地越种越贫瘠。这发酵后的肥料经过腐熟，病菌和虫卵都被杀死了，不仅不臭，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像‘金疙瘩’一样有营养，能让庄稼长得壮实，还能改良土壤。”他还特意从县里带来的样品袋里拿出发酵好的肥料，递到李大妈面前让她闻：“大妈您闻闻，是不是不臭？这比咱原来直接上粪肥干净多了。”
为了彻底打消大家的顾虑，周建民亲自带头选址、挖坑，挖了一个长宽各三丈、深一丈的大坑，还在坑底铺了一层石板防渗漏。他示范如何分层堆积粪便、秸秆和泥土，一层秸秆一层粪便一层泥土，比例精确到三比三比四，还教大家如何控制水分，保持手抓成团、落地即散的湿度，最后用塑料布覆盖保温。
孙老石看在眼里，深受触动，主动找到周建民说：“建民啊，你这是为咱全村好，为子孙后代好！我让石匠队打几个厚实的石槽当肥料池，四壁都凿平整，既结实耐用，又能防止渗漏，保证把这‘金疙瘩’存好！”在两人的带动下，乡亲们也纷纷主动送来牲畜粪便和秸秆，连李大妈都提着自家的鸡粪筐来了，积肥池很快就堆得满满当当，盖上塑料布后，就等着发酵成熟了。
夏末秋初，几场透雨过后，试种的玉米地迎来了丰收的前兆，远远望去，整个向阳坡就像铺了一块翠绿的地毯，上面点缀着无数金黄的玉米棒，格外喜人。走近了看，向阳坡上的玉米长得比周围的老品种高出一大截，粗壮的秸秆像小树干一样挺拔，要两只手才能合抱过来，翠绿的叶片宽大厚实，上面的叶脉清晰可见，每根秸秆的中部都结着饱满的玉米棒，最长的足有一尺长，外面裹着翠绿的苞叶，长长的玉米须已经变成了红褐色，像老爷爷的胡须。剥开外层的苞叶，里面是排列整齐、晶莹饱满的玉米粒，像一颗颗金黄的珍珠，透着诱人的光泽，轻轻一掐就能挤出乳白色的浆汁。
收获那天，合作社的场院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连十里外桃花村的村长都带着几个村民翻山过来观摩，手里还拿着小本子准备记录。
孙老石亲自搬来合作社那台最大的红木杆木秤，秤杆足有一丈长，秤砣就有十斤重，他指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收割的玉米穗脱粒、装袋，每个粮袋都装得满满当当，用麻绳扎紧后鼓鼓囊囊的。当沉甸甸的粮袋挂上秤钩，孙老石眯着眼睛调整秤砣，直到秤杆平平稳稳，他大声报出数字：“一亩地七百三十斤！比原来老品种的四百七十斤，多收了两百六十斤！”
人群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李大叔挤到最前面，捧着金灿灿的玉米棒，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掰下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嚼，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笑得合不拢嘴：“真神了！这优良种子就是不一样，颗粒又饱满又有嚼劲，磨成面蒸馒头肯定又香又软！”
周建民趁机站到场院中央的石磨上，拍了拍手召集大家开会：“乡亲们，试种成功了！这是咱们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明年咱们全村都种这种优良种子，我已经跟县里农技站订好了种子份额，保证每家都能分到！咱们再修几眼灌溉井，引进新式水车，保证产量还能再提高一成！”乡亲们听得心潮澎湃，纷纷举手报名，当场就围上来报自己家要种的亩数，负责记账的会计手里的笔都快写不过来了，记账的本子上很快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林晓燕的扫盲班也借着粮食增产的热潮办得热火朝天，名气甚至传到了周边几个村子。学堂的窗户上糊上了新的麻纸，透亮又结实，屋里摆上了十几套新做的木桌凳，都是村里的木匠王师傅带着徒弟连夜赶做的，桌面打磨得光滑平整。油印机就放在进门的八仙桌上，铺着干净的蓝布，每天课后林晓燕都会带着几个学得快的学员——比如已经能熟练认字的孙老石的孙子孙小磊、心灵手巧的妞妞——一起印课本，几个人分工合作，刷油墨的、铺纸的、压印的，配合得默契十足，油墨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学堂，连窗外的向日葵都仿佛被熏香了。
油印的课本源源不断地印出来，每页都字迹清晰，装订得整整齐齐，不仅黑风岭的男女老少都踊跃报名，连十里外的桃花村、李家坳的村民都翻山越岭赶来听课，每天学堂里都坐得满满当当，晚来的人只能站在门口、窗台下旁听，有的甚至自带小马扎，早早来占位置。
林晓燕根据县里学的“实用教学法”，结合乡亲们的实际需求，花了半个月时间，熬了好几个通宵，编了一本《黑风岭常用字手册》。手册里把种地用的锄头、镰刀、犁铧等农具名，算账用的数字、加减乘除符号，写信常用的“父亲”“母亲”“平安”等问候语都编了进去，每个字都配着简单的白描画和“耕地要用力”
“卖粮算清楚”“写信报平安”这样的实用例句，通俗易懂，乡亲们一看就懂。孙老石是扫盲班最认真的学员，每天干完石匠活，不管多累，都会洗干净手，揣着手册来上课，眼镜片上沾了石粉也顾不上擦。现在他已经能认三百多个常用字了，还能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便条。
他特意让儿子用錾子把自己的名字“孙石山”刻在常用的凿子柄上，每次干活休息时都摸着凿子上的字反复辨认，自豪地跟伙计们说：“现在咱也是有文化的石匠了！以后合作社签合同、记工分，咱自己就能看懂、能签字，再也不用求人了！”
为了让乡亲们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减少疾病发生，林晓燕在周建民的支持下，在学堂旁边的小厢房办起了“卫生知识讲堂”，每周三下午准时开课，还特意在门口挂了块木牌，写着“卫生讲堂，人人受益”。每次开课，小厢房里都挤满了人，连腿脚不便的老人都让家人扶着来听课。
林晓燕把从县里带来的油印卫生画报贴在墙上，画报上画着洗手、刷牙、晒被褥的步骤图，她用木棍指着画报，逐字逐句地讲解勤洗手、喝开水、勤晒被褥的好处：“大家看这张图，手上的细菌看不见摸不着，像小虫子一样，吃东西前不洗手，就会把细菌吃到肚子里，轻则拉肚子，重则生病。洗手要用肥皂，搓出泡沫，手心、手背、指缝都要洗到，这样才能把细菌冲掉！”
她还带来了县里发的几箱肥皂，分发给每家每户，教大家正确的洗手方法。更让大家新奇的是，林晓燕从县里领了几盒预防天花的疫苗和针头，要挨家挨户给村里适龄的孩子接种。一开始不少老人确实不乐意，觉得“好好的孩子扎一针，会伤元气”，村东头的王奶奶更是拉着孙子躲进了地窖，说啥也不肯出来。
林晓燕没有放弃，特意提着一篮刚蒸的白面馒头和一碗自家腌的咸菜，来到王奶奶家，坐在炕边跟老人拉家常，耐心解释：“王奶奶，您还记得前几年邻村闹天花，多少孩子都长了满脸的痘，有的甚至没保住性命。这疫苗是专门防天花的‘护身符’，县里好多村都种了，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没一个得天花的。”
为了让老人放心，小石头主动拉着弟弟来到接种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大声说：“林老师，我先接种！我不怕疼！接种了疫苗，就能健健康康地帮您印课本了！”在他的带动下，其他孩子也纷纷上前，王奶奶看着孩子们都很勇敢，又听林晓燕讲了很多预防天花的道理，终于松了口，带着孙子来接种。疫苗接种工作只用了三天就顺利完成，林晓燕还特意给每个接种的孩子发了一颗水果糖，孩子们含着糖，笑得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