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自然课的山野课堂
新教室动工的同时，林晓燕琢磨着给孩子们开设自然课——黑风岭漫山遍野的草木鸟兽，不就是最鲜活的课本吗？她在教师会上提出这个想法时，立刻得到了陈默和许清和的热烈赞同。“是啊，让孩子们认识身边的一草一木，比死读课本里的文字强多了，”许清和本身就喜欢研究植物，她特意托去县里办事的周建民，从县图书馆借来《中国植物志》《常见昆虫图鉴》，熬夜抄录了适合孩子们认知的内容，用针线订成了简易的课本，每页都画了小小的插图。
第一节课的地点选在了黑风岭西侧的青龙沟，那里是村里的“宝地”：杂木丛生，溪流潺潺，春天开遍野花，夏天藏着野果，秋天结满野枣，冬天还有常绿的松柏，是观察自然的绝佳去处。出发前，陈默带着高年级的男孩，用山里韧性十足的竹条，给每个孩子编了小篮子，篮子把手处还系着彩绳，既好看又结实，能装采集的标本和野果。许清和则装了满满一背包的装备：二十个用硬纸板做的简易标本夹、十把从县里买来的放大镜、装着创可贴和碘伏的急救包，还有用油纸包好的玉米面窝头和装满凉开水的水壶。
“大家听我说，”林晓燕站在学堂门口的老槐树下，给孩子们强调纪律，阳光透过槐树枝叶洒在她身上，“进入青龙沟后，要跟紧队伍，不许私自跑到溪边或树林深处；遇到不认识的植物，先问老师，有毒的植物绝对不能碰，更不能往嘴里放；看到小动物不要追着跑，要安静观察，不能打扰它们的生活。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齐声回答，声音响亮，眼里满是期待，有的孩子已经忍不住晃了晃手里的小篮子。 队伍出发时，陈默举着一面自制的小旗帜走在最前面，旗帜是用蓝布做的，上面是他画的向日葵图案——那是小石头最喜欢的花，金灿灿的花瓣格外醒目。
孩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跟在后面，嘴里哼着学堂教的《读书郎》歌谣，脚步声惊起了草丛里的蚂蚱，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不时有人指着路边的野花小声议论，整个队伍像一条欢快的小溪，流向青龙沟。
刚进沟口，一阵清新的草木香气就扑面而来，孩子们立刻被路边一丛丛紫色的小花吸引住了，纷纷停下脚步，小脑袋凑在一起打量。丫丫蹲在花丛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生怕把娇嫩的花儿碰坏了，她仰起脸问林晓燕：“林老师，这花像小喇叭，紫色的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呀？是不是能当小喇叭吹呀？”
林晓燕也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放大镜递给她，指着花瓣说：“这叫紫花地丁，是一种很有用的草药，不能当喇叭吹哦。你用放大镜看看它的叶子，是不是有很细的纹路？”
丫丫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看，惊喜地说：“有！像渔网一样！”
林晓燕笑着点头：“这叫网状叶脉，是双子叶植物的特点，就像咱们人的血管一样，给花儿输送养分。”许清和蹲在旁边补充道：“紫花地丁的用处可大了，以前乡亲们上山干活不小心割伤了手，就把它的叶子揉碎，敷在伤口上，能消炎止痛，比城里买的创可贴还管用呢。”
她还特意找了一朵刚凋谢的紫花地丁，指着花托处小小的绿色果子说：“再过段时间，这果子成熟了，里面的种子掉在地上，明年春天就能长出新的紫花地丁，这就是植物传宗接代的办法。”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纷纷拿出小本子和铅笔，把紫花地丁的样子画下来，有的孩子还学着许清和的样子，标注了“网状叶脉”“能消炎”“紫色小喇叭花”等字样。
小石头画得最认真，不仅画了盛开的花和嫩绿的叶子，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敷叶子止痛”。林晓燕凑过去看，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说：“小石头画得真详细，以后大家受伤了，看你的画就知道用什么草药了，你都能当小老师啦！”
小石头听了，挺直了小胸脯，握铅笔的手更用力了，画得也更起劲儿了。 不远处的陈默则举着画夹，悄悄把孩子们观察紫花地丁的场景画了下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孩子们身上，紫色的小花、专注的脸庞、飞舞的铅笔屑，构成了一幅温馨又生动的画面，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求知的气息。
沿着溪流往前走，溪水清澈见底，能清楚地看到水底圆圆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层碎金子。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陈默停下脚步，右手食指轻轻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话，前面有好东西，咱们轻轻走。”
孩子们立刻屏住呼吸，连脚步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跟着陈默往前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溪中央的一块大青石上，站着一只羽毛翠绿的小鸟，它的羽毛像被染匠精心染过似的，油光水滑，正低着头啄水喝，尾巴时不时翘起来，像一把小小的扇子，模样十分灵动。
小鸟的眼睛周围有一圈白色的羽毛，像戴了一副白边眼镜，格外显眼。“这是绣眼鸟，”陈默从背包里掏出画本，快速勾勒出小鸟的轮廓，一边画一边介绍，“因为它的眼睛周围有一圈白色的羽毛，像绣了一圈白线，所以叫这个名字。绣眼鸟喜欢吃花蜜和小虫子，是庄稼的好朋友，专门吃庄稼里的蚜虫和青虫。”
孩子们踮着脚尖，瞪大眼睛看着，生怕惊动了这只漂亮的小鸟，有的孩子还悄悄拿出小本子，借着晨光画小鸟的样子，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轻得像蚊子叫。小石头悄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珍藏的向日葵籽——那是去年秋天留的最好的种子，他本来想春天种的，此刻却想放在石头上喂小鸟，刚要迈步就被陈默轻轻拉住了。
“小石头，野鸟不能随便喂哦，”陈默小声解释，“它们在野外有自己的觅食方式，能自己找到花蜜和虫子吃，如果习惯了人类喂食，就会失去自己找食物的能力，等到冬天食物少了，很容易饿死的。”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向日葵籽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小声说：“我知道了陈老师，我们要保护小鸟自己找食物的本领，不能破坏它们的生活。”
就在这时，绣眼鸟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孩子们，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陈默笑着说：“你们看，它在和我们打招呼呢。大自然的生灵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远远地安静观察，不打扰它们，就是对它们最好的尊重和保护。”孩子们认真地点头，把“尊重自然”这四个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走到青龙沟深处，地势渐渐平缓，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枝头挂满了红色的小果子，像一串串迷你的红灯笼，在绿叶的映衬下格外鲜艳。许清和赶紧叫住孩子们：“大家停一下，看那边的灌木，那是山荆子，可是咱们黑风岭的宝贝呢！”
她踩着石头走到灌木丛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红彤彤的果子，放在手心给孩子们看，果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圆润饱满，透着诱人的光泽。 “这果子果肉可以直接吃，还能用来酿酒、做果脯，”许清和介绍道，“乡亲们过年喝的药酒，很多都用它当原料，泡出来的酒带着淡淡的果香，好喝又养生。”
她挑了一颗最红最亮的递给小胖，小胖接过果子，看了看许清和，又看了看周围的小伙伴，犹豫了一下才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好酸啊！”可嚼了几下后，眉头又慢慢舒展开了，咂了咂嘴说：“咦，酸完之后有点甜，还有点香香的味道，挺特别的！”
许清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山货的味道，带着山野的灵气，不像城里的糖果那样甜得发腻。咱们黑风岭的山野里，藏着好多能吃能用的宝贝，就看咱们有没有一双会发现的眼睛，有没有一颗愿意学习的心了。”
她领着孩子们在灌木丛周围转了一圈，指着一丛贴地生长的植物说：“这是马齿苋，你们看它的茎是紫红色的，叶子厚厚的像小勺子，能当菜吃，炒着吃、凉拌都好吃，夏天吃还能清热解毒，预防中暑。”又指着不远处开着黄色小花的植物：“这是蒲公英，花谢了以后会变成白色的绒球，风一吹就带着种子飞，飞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它的根和叶子都能入药，能治咳嗽、消炎，用处大着呢。”
突然，二柱指着一丛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喊：“许老师，这是什么？叶子和蒲公英有点像，花是白色的！”许清和赶紧走过去，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拦住想伸手摸的二柱，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别碰！这是狼毒花，有毒！”她用树枝轻轻拨开狼毒花的叶子，让孩子们看清楚，“你们看它的根是肉质的，花是白色的，和蒲公英的黄色小花不一样，叶子也更窄更尖。这种花的根有毒，不能碰更不能吃，碰到皮肤会红肿发痒，误食了还会拉肚子、呕吐，非常危险。”
孩子们吓得赶紧后退一步，脸上都露出了后怕的表情。许清和趁机教大家辨认有毒植物的小技巧：“一般来说，颜色特别鲜艳的、味道特别怪的、折断后汁液有刺激性的，大多都有毒，不确定的时候绝对不能碰，更不能往嘴里放，一定要先问老师或者村里的老人。”
孩子们赶紧拿出小本子，把这些技巧工工整整地记下来，这堂自然课学到的知识，比课本上的文字更鲜活、更实用，也更让他们印象深刻。
中午休息时，大家围坐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吃干粮，干粮是王婶提前一天做好的玉米面窝头，还带着温热的香气，配上腌得爽口的萝卜条，格外开胃。
许清和还从背包里拿出了用野山楂做的果脯，是她自己晒的，用麻纸包着，分给每个孩子一颗，酸酸甜甜的很解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溪流上，波光粼粼的，溪水“哗哗”地流着，像一首轻柔的歌谣，偶尔有小鱼游过，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
小石头啃着窝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清澈的溪水，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溪水里喊起来：“许老师，你看！好多小鱼！它们在石头缝里钻来钻去！”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手指长的小鱼在溪水里欢快地穿梭，银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着光，偶尔还会跳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许老师，这些小鱼冬天藏在哪里呀？”小石头放下窝头，好奇地问，“冬天溪水那么冷，会不会冻住呀？冻住了小鱼怎么办呀？”
其他孩子也纷纷凑过来，小脸上满是疑惑，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 许清和放下手里的窝头，走到溪边蹲下，指着溪水深处说：“冬天的时候，溪水表层确实会结冰，有时候冰能结到手指那么厚，但是水下一米多深的地方，温度能保持在零度以上，不会结冰，是暖和的。小鱼就躲在水底的石头缝里，或者水草下面，吃水里的微生物和水草的嫩芽过冬。”
她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轻轻扔进溪水里，石头“扑通”一声沉了下去，她指着石头沉下去的地方说：“你们看，石头沉下去的地方，就是小鱼藏身的好地方，石头能挡住上面的寒风，让石头周围的水温更高一点，就像小鱼的‘暖房子’一样。”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纷纷蹲在溪边，睁大眼睛看着小鱼在石头缝里钻进钻出，有的孩子还学着许清和的样子，捡起小石头轻轻扔进水里，观察石头沉下去的样子。
小胖突然一拍大腿，大声说：“我知道了！就像咱们冬天躲在暖烘烘的屋里烤火一样，小鱼躲在石头缝里的‘暖房子’里过冬，就不会冷啦！”
许清和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小胖说得真对，非常形象。每种生灵都有自己过冬的办法，都有适应自然的智慧，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大自然的智慧”这几个字牢牢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