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失重感让人头晕眼花。
冰冷的爪深嵌进肩胛的皮肉,每一次振翅都带来剧痛。
不能等死。绝不能。
意识在眩晕中顽强闪烁。
她艰难地转动头颅,用模糊的视线捕捉下方。
一片空旷的区域在视野中放大——天台。
灰扑扑的水泥地。
就是现在!
在鸟人又一次猛烈扇动翅膀的瞬间,宁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拧转!
一大块皮肉被锋利的爪硬扯下!
她死死咬住牙关,挣脱!
身体像断线的秤砣般坠去!
呼呼的风灌满耳朵,心脏几乎停跳。
她蜷缩起身体,尽可能地护住头颈。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重重地砸在坚硬的水泥上,身体翻滚着弹起,又落下。
五脏六腑仿佛被猛地摔开,眼前瞬间一片飞舞的黑点,随即是旋转的的灰色天空。
全身的痛楚达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顶峰。
“呃……”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她吐出一滩血沫。、
嗡——!
耳鸣如同汽笛,持续不断的作响,盖过了鸟人那不甘的嘶鸣。
它盘旋着,终究没有俯冲下来。
这片天台上垂死挣扎的少女,或许让它感到了一股威胁,又或许它懒得冒险。
嘶鸣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灰蒙的天。
世界只剩下死寂,和身体内无休止的剧痛。
她像一滩烂泥,瘫在尘埃里。
时间消失了,而疼痛是永恒的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麻木的神经才有了一丝知觉。
她开始尝试爬行。
骨头摩擦着,肌肉撕裂着。
汗水混着血和尘,脸上划出污浊。
双手在地面上摸索,忽然碰触到一片带着弧度的金属。
叮咣啷啷——!
一阵刺耳的碰撞声打破了死寂。
宁芊艰难地仰起头,视线努力聚焦。
微微一怔。
触手可及的地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弃金属——扭曲的易拉罐、锈蚀的铁皮盒……
它们堆积着,像一座文明残骸堆砌的小山,占据了半个天台。
阳光反射着金属黯淡的光泽,她隐约看出摆放的角度是刻意的,似乎是三个英文字符。
目光越过这片废品,投向边缘。
那里,有一块被特意清理的区域,边缘用木板围拢着。
土地呈现出一种腐烂的枯败。
里面的土壤是灰褐色的,表面已经干涸龟裂。
在这片泛着干燥的泥土上,立着一些失去水分的残骸——
枯黄的茎秆耷拉着,菜叶只剩下几缕灰败的纤维,无力地垂挂。
这是一片死去的菜园,是末日里一个微小的、但最终破灭的希望。
枯萎菜园的正中,一具尸体静静地躺着。
他背对着宁芊,倚在一个蒙尘的塑料桶上。
尸体的头颅低垂着埋进胸口,露出侧面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边缘的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深褐。
一把被污渍浸透的菜刀,就握在他蜷缩的手里。
他自杀了。
一个自我终结的幸存者。
尸体的腐烂程度不高,皮肤呈现出一种皱缩,肌肉干瘪,紧贴在骨头。
死亡的时间大概就在这几个月内。
这片枯死的菜地,无疑是他试图维系最后一丝尊严的证明。
宁芊的目光停留一瞬,随即移开,没有丝毫波澜。
死亡,最寻常不过的背景。
她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朝着那片菜地和尸挪动。
抑制不住的痛哼。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她却仿佛爬行了一个世纪。
当指尖终于触碰到边缘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仰头看着这个低垂着头颅的逝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气味,一种蛋白质分解的微酸。
她伸出沾满血迹的手,抓住了尸体的手臂。
用尽力气,一点点将尸体拖拽下来,拉到自己身前。
尸体干瘪得几乎没有重量。
在拖动中,那件布满灰尘的夹克口袋边缘,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在泥土上。
那是棕色的包装纸,有些磨损,似乎是某种食物。
宁芊伸手抓起。
入手有些柔软,里面似乎融化了,又风干了,呈现一种半凝固。
她辨认出包装纸上的字迹——脆香米。
她甚至没有去细看是否变质,只是粗暴地撕开包装。
里面是粘稠的碎渣和无数花生粒。
她用手捧起那些碎渣,也顾不上脏,直接往嘴里倒。
粘稠的酱混着碎渣,糊在口腔,甜得发齁。
有点微微的苦涩。
她的喉咙因为干涸而发出摩擦。
几口下去,囫囵吞下,舌苔上只留下黏腻的甜味。
这点热量微乎其微,如同沙漠滴水,瞬间就被蒸发殆尽。
她舔了舔沾满渍的手指,目光落回尸体。
“对不住了。”
声音沙哑得像碾过砂纸,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她伸出双手。
一手用力撑住尸体的腹部,感受着薄皮下脆弱的轮廓,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尸体一条大腿的脚踝。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撕扯!
嘶啦——!
纤维断裂的脆响格外清晰。
大腿被她硬生生从髋处撕裂!
动作粗暴,断裂的关节处露出暗红干涸的肌肉,没有血液流出。
她握着这条干瘦的腿,粗暴地撕扯掉包裹小腿的布料,露出下面灰败的皮肤。
皮肤上布满深色的尸斑。
没有犹豫,她张开嘴,露出白森的牙,对准大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噗嗤。
牙齿嵌入干硬的纤维中。
口感极其糟糕,像在咀嚼皮革,带着酸涩和腐败。
味道恶心,她强迫自己忽略味觉,用力撕扯下一块肉条。
当这块味道恶心的肉被咽下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突然从小腹深处升腾!
这股暖流如同一颗火星,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一丝寒意!
缓缓扩散,所过之处,剧痛似乎都轻了一丝!
活人,未被感染的肉。
和那些腐朽病毒的烂肉完全不同!
“有用!”
宁芊眼眸中发出一种疯狂的光,所有的迟疑被这股炽热淹没。
她不再犹豫,顾不上什么口感,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干硬粗糙的肉被牙齿反复研磨,发出“咯吱”声。
肉块太干,卡在喉咙里,噎得她眼冒金星,不得不停下来捶打胸口。
她吃得专注,像一个饿鬼。
天台上只剩下撕扯纤维的摩擦和被噎住的咳声。
浑身血污的女人,跪坐在枯萎的菜地,捧着一截残肢啃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