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进入了最原始的阶段。
刀具切割皮肉,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老张、昔侩强忍着呕吐,手忙脚乱地直接用双手,从那些被剖开的胸腔、腹腔中捧出温热的血液,小心翼翼地凑近宁芊的嘴边,一点点灌入。
“呕……”
昔供终于忍不住,冲到一旁干呕,脸色惨白。
“坚持住……再来点……再来点……”
李倩满头满脸都是溅射的血,嘶哑地催促着。
四具尸体被彻底榨干,能搜集到的最后一滴血都灌进了宁芊口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腥臊和汗水的酸臭。
噗通……噗通……
所有人耗尽了力气,瘫软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老张挣扎着挪到宁芊身边,取代几乎虚脱的李倩,小心翼翼地将宁芊焦黑的上身扶起,靠在自己的胸口,帮助那血液流入食道深处。
六道目光,死死锁定在老张怀中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
时间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寂静。
众人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
老张感到喉咙干得发疼,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低下头,看着那张焦黑模糊的脸,心中一片不忍。
“实在……实在不行……”他抬头,声音疲惫,眼神看向秦溪,“还是……割我们的吧……我先来……秦溪,你……你来扶着宁芊……”
他弓起酸痛的腿,准备将宁芊交给走过来的秦溪。
就在这众人心神脆弱的一刻——
嗡——!!!
轰!!!
一声撕裂夜空的引擎咆哮,伴随着金属被撞击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猛然炸开!
声音无比清晰——
六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剧烈一颤!
疲惫瞬间被惊骇取代!
“来人了!”
秦溪瞳孔骤然收缩,肩头传来一阵疼痛,但她没有丝毫迟滞!
右手拔出手枪,左手指向通道口方向,“沈之!快去通道观察情……”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所及,通道口空空如也。
那片曾站着沈之的阴影里,只有冰冷的墙壁。
“沈之人呢?!”
秦溪猛地转头,目光扫过整个空旷的大堂角落、还有他们每个人周围!
哪里还有沈之的影子?!
仿佛凭空蒸发!
“刚才……” “没注意……” “她……她好像一直没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茫然。
方才所有人心神都系在濒死的宁芊身上,竟无一人留意沈之是何时消失!
一股不祥预感瞬间涌上秦溪的心!
这突如其来的引擎声,绝非是巧合!
“你们继续守着宁芊!想办法救她!”
秦溪当机立断,眼中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凝重,“我去看看情况!李倩,这里交给你!老张、昔供,保护好她们!”
话音未落,秦溪单手紧握枪柄,身影如疾风般冲向那幽深的通道!
她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回响——
奔向那咆哮的源头,也奔向沈之失踪的谜团深处。
大堂内,死寂被打破后留下的,是更深沉的不安和迫在眉睫的危机。
林馨扑回宁芊身边,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焦黑的皮肤,眼泪无声滑落。
老张和昔供强撑起身体,警惕地望向通道口。
李倩挣扎着爬起,目光在秦溪消失的方向间来回扫视,心脏狂跳。
命运,在血腥与轰鸣中,剧烈地摇摆着。
秦溪一边狂奔着,脑子里混乱的思考起来。
在场之人只少了个沈之,现在突兀响起的引擎声,让她不由得将两者结合起来,顿时冒出一个极为不妙的结果。
咚——咚——咚!
她冲到了候车大厅的二层,顺着扶梯急促的跑了下来,脚步砸在金属底板上震出刺耳的声响。
大厅的灯光还亮着,玻璃门前的三具尸体仍旧保持着先前同样的姿势。
秦溪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立刻从大门往外继续狂奔。
她冲进大楼外茫茫的黑夜,一把从腰后掏出先前俘获的手电,打开了开关。
呼.....呼......
惨白的光束随着奔跑疯狂晃动,像摇摆不定的时钟。
将前方的道路切割成明暗交替、光怪陆离的碎片
秦溪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奋力冲刺,不过半分就来到了火车站的大门前。
巨大的焊接铁门洞开着,上方哨塔的梯子,那具被她们杀死的尸体耷拉着一只胳膊,垂在阶梯之间,于寒风中微微的晃动。
秦溪猛地一个急停,单手死死抓住粗糙的铁门以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白茫茫的雾气。
她将手电光束立刻射向门外无边的黑暗——
静谧的黑夜中,呼啸的风声滚滚而过。
惊讶的发现——
她们开来的货车不见了!
门外空空荡荡。
只有呼啸的北风卷起枯枝败叶,在惨白的光柱中如同黑色的雪片,萧瑟飘落,铺满了门前荒芜的空地。
“沈之......”秦溪弯腰喘着粗气,神情呆滞的望着远方枯枝在月光下的剪影。
空气飘散着淡淡的燃油尾气的味道,但很快便被凛冽的冬夜吞没,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也消失了。
这味道……与她们那辆破旧货车的排气如出一辙。
刹那间,秦溪有些难以接受,茫然的低下了脑袋,手电光柱无力地垂落,正好映照着脚下那两道象征着逃离的车辙,让她彻底陷入了沉默。
任她如何自我安慰,可现实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面前。
沈之逃跑了,开走了货车。
而且不早不晚,就在众人救治宁芊的时候。
秦溪是很护着这帮自己的学生,可她不是傻子。
她伸手使劲的揉搓着自己的眉心,无比沉重的叹了口气,在空气中化作一片稀薄的白雾。
一瞬间,秦溪心底五味杂陈,她甚至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应该伤心,还是应该愤怒。
最终,她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大门外这如深渊般死寂的黑夜,仿佛要将沈之消失的方向烙印在眼底。
强撑着到现在的肩膀,还是垮塌了下来,疲惫和落寞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挺直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