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的余威还没完全散尽，但最难熬的时候总算挺过去了。
部落里虽然大家都瘦了一圈，可精神头都还在，尤其是看着地窖里和灵藏中那些依旧坚挺的冰块，心里就格外踏实。
这天，一直忙着照顾伤员、调配草药的老巫医，颤巍巍地走到了部落中央那棵象征聚集的老树下。
他年纪本来就大了，这段时间的劳累更是让他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
他清了清嗓子，那苍老却依旧清晰的声音传遍了渐渐恢复生机的部落：
“都过，听俺说两句。”
族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拢过来。
连正在规划新田垄的徐诺和雷，也走了过来。大家都隐约感觉到，老巫医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老巫医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人群边缘，那个总是沉默寡言、一身红衣的墨身上。墨正低着头，用他那细长冰冷的手指，熟练地将几种晒干的草药碾磨成均匀的粉末，动作精准得没有一丝多余。
“这段时间，不容易啊。”老巫医开口，声音里带着感慨，“老天爷不给活路，野兽也跟着添乱。可咱部落，扛过来了！为啥？除了咱自个儿拼命，除了雷族长领着大家伙儿顶在前面，除了智者带来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好法子……”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墨，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慰和赞赏：“还因为，咱们的新一代人！墨崽！”
墨碾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冰冷的竖瞳看向老巫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大伙儿都瞅见了，”老巫医声音提高了一些，“上次羊族兄弟们来投奔，伤的伤，病的病，尤其是那几个脱水高热的小崽子，搁在往年，俺那老一套，能不能救回来都得看天意。可墨崽子是咋弄的？用智者说的那个‘降温’的法子，配着新发现的草药，冷水擦身，一点点喂药汁……那几个小羊崽子，愣是让他从兽神手里给抢回来了！那手法，比俺利索，比俺想得周到！”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释然又骄傲的笑容：“还有平时，谁有个头疼脑热，伤口发炎，墨崽子用的那些新方子，见效快，受苦少。俺老了，脑子转得慢，手脚也不利索了。有些智者说的新道理，俺听得云里雾里，可墨崽子一听就懂，一学就会，还能琢磨出更好的用法。”
老巫医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变得格外郑重：“所以啊，俺今天，就在这儿，跟全族老少说一声——俺，不干了！从今往后，咱们白狼部落的巫医，就是墨了！这担子，该交给他们年轻人了！俺就在旁边瞅着，搭把手，心里踏实！”
这话一出，人群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和赞同声。
“老巫医说得在理！墨确实厉害！”
“上次俺家崽子肚子疼，墨给喝两碗药就好了！”
“有墨当巫医，俺们放心！”
徐诺在下面听得直点头，心里也为墨高兴。
这大红蟒蛇虽然性子冷，但医术是真没得说，而且善于学习和融合新知识，确实是接班的不二人选。
墨站在原地，似乎对突如其来的任命有些怔忡。
他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猩红的蛇信轻轻吐了吐，像是在感知周围族人们真诚的拥护和期待。
老巫医走到他面前，将一直随身携带的、象征着巫医身份的一串由各种兽骨、晶石和草药根茎串成的古老项链，郑重地戴在了墨的脖子上。
“墨崽，部落的老老少少，就交给你了。”老巫医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墨低下头，看着胸前的项链，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充满期待的族人，最后目光与徐诺带着笑意的眼神对上，又飞快移开。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承诺的分量：
“嗯。”没有多余的话，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概就是：行，这活儿我接了。
老巫医退休，新巫医上任，这事儿就算定了。
部徐诺看着眼前这八十多口人，加上羊族投奔的二十来人，已经兽神起誓，就是正式白狼部落的人了，心里又开始拨拉算盘。
她扯了扯雷的袖子，又招呼刚戴上巫医项链的墨和一旁的烈：
“瞅瞅，咱现在人也多了，力量也大了，得好好规划规划。俺发现啊，羊族这帮兄弟，别看不咋会打架，那种地可真是一把好手！”
她指着不远处已经被羊族幸存者们自发整理出来的、原本因为干旱有些板结的土地。
那些羊族兽人，正用他们特有的、带着蹄子的脚小心地翻土，动作轻柔又精准，生怕伤到土壤结构似的。
他们还能凭嗅觉分辨出哪些地方的土更肥，哪些需要多加些腐叶。
“看看！人家这才是专业搞种植的！比咱们这半路出家的强多了！往后啊，这种地的活儿，就主要交给羊族兄弟们负责！咱们出力气帮着开荒、浇水、护卫就成！这叫……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烈挠挠头：“他们种地是挺像样儿，那蹄子刨坑比咱用石锹还溜道！”
雷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让擅长种植的羊族负责农业，确实能大大提高效率。
墨虽然没说话，但也瞥了一眼那些正在精心伺候土地的羊族，算是默认。部落稳定，食物充足，他这巫医也能省心不少。
徐诺越说越起劲儿，小手一挥：“就这么定了！羊族兄弟们主抓种植，咱们原来的族人，该打猎的打猎，该烧陶的烧陶，该巡逻的巡逻！各司其职！咱们白狼部落往后这小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老巫医坐在树荫下，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景象，看着沉稳的雷，勇猛的烈，聪慧的智者，冷静的新巫医，还有那些找到了用武之地、眼神重新焕发光彩的羊族兽人，他捋着胡子，欣慰地笑了。
“折腾吧，可劲儿折腾吧，这帮小崽子们，比俺们那会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