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清芷院的青砖,萧珩便踩着露气进来了,手里捏着张烫金请柬,封皮上印着“礼部尚书府”的朱印。“张尚书今早派人送的请柬,说今日午时设家宴,邀了京中几位官员,还有姜家的人。”他将请柬递到谢星辞面前,指尖点了点落款旁的小字,“我查了,姜家会去的是姜明远——他虽不如姜明夜常与咒术监往来,却是姜博彦最信任的儿子,暗库的事多半由他管。”
谢星辞刚将黑木碎片收进袖中,闻言抬眼:“张尚书素来中立,怎会突然邀我们和姜家同席?”
“说是为了‘调和京中氛围’,实则是受了太后的意。”萧珩坐在石凳上,拿起桌上的星图扫了眼,“太后怕皇子间因咒术之事起冲突,想借张尚书的宴打圆场。不过这倒是个机会——我们能趁机探探姜明远的底,看看他对暗库和黑木的事知多少。”
陆烬靠在院门边,短刃的黑布被晨风吹得微动:“我跟你们去。宴会上人多眼杂,防着他们耍手段。”
午时不到,萧珩的马车便停在了礼部尚书府门前。府门两侧挂着红灯笼,院内飘着桂花酿的香气,穿青衫的侍从引着他们往正厅走,路过抄手游廊时,谢星辞瞥见廊下站着个穿墨色锦袍的男子,腰间挂着块玄铁令牌,正低头与侍从说话——令牌上的纹路,和姜家暗库外的锁咒图案有几分相似。
“那就是姜明远。”萧珩压低声音,“他身边那个穿灰袍的,是他的心腹李默,听说姜家所有与咒术相关的物件,都经李默的手打理。”
谢星辞的目光落在李默身上——那人看着斯文,指尖却泛着淡淡的青黑色,袖口偶尔露出的一角,能看到半截绣着黑木纹样的锦带。听风虫在荷包里轻轻动了动,细微的嘶鸣透过布料传来,显然是察觉到了咒术气息。
正厅内已摆好了两桌宴席,张尚书穿着绯色官袍,正笑着迎上来:“七殿下、谢公子,可算来了!快请坐,姜公子刚到没多久。”
姜明远闻声转过身,脸上堆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早闻谢公子医术高明,前几日破了破庙的邪咒,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他身后的李默则垂着手,目光在谢星辞和陆烬身上扫过,停在陆烬按刀的手上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分宾主落座后,宴席很快开了。杯盏交错间,张尚书有意避开咒术和朝堂纷争,只谈诗文字画,姜明远也配合着应和,话里话外却总绕着“谢公子何时离京”“七殿下是否还管邪咒之事”。谢星辞端着酒杯,目光偶尔落在李默身上——那人几乎不说话,只在姜明远递眼色时,才起身给众人添酒,添酒时指尖擦过酒壶,竟在壶身上留下了一道极淡的咒纹,若非谢星辞盯着,根本察觉不到。
“听说谢公子对奇物颇有研究?”酒过三巡,姜明远突然开口,指了指桌角的一个青铜小鼎,“这是家父前日从外地寻来的,说是上古之物,可惜我们都看不懂上面的纹路,不知谢公子能否指点一二?”
谢星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青铜鼎的鼎身上刻着缠枝纹,纹路间隙却藏着沉渊咒的残纹,与黑木碎片上的咒纹如出一辙。他刚要开口,陆烬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来一个眼神——李默正站在姜明远身后,手悄悄按在腰间的令牌上,令牌上的锁咒图案隐隐发亮。
“不过是普通的装饰纹路罢了。”谢星辞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我对古物不甚了解,姜公子若是感兴趣,不如请钦天监的人来看看。”
姜明远脸上的笑僵了僵,刚要再说什么,李默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公子,府里来人说暗库的门有些松动,需您回去看看。”他说话时,目光快速扫过谢星辞的荷包,显然是注意到了听风虫的动静。
姜明远顺势起身,对着张尚书拱了拱手:“既然府中有急事,那明远就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致歉。”说罢,又看向谢星辞,语气带着几分深意,“谢公子若是有空,不妨来姜府坐坐,家父收藏了不少奇书,或许有公子感兴趣的。”
待姜明远和李默走后,张尚书无奈地叹了口气:“姜家近来行事越发古怪,谢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萧珩端着酒杯抿了口,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张尚书不必介意,我们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见他们。”
宴席散后,三人坐马车返回七皇子府。刚进车厢,陆烬便沉声道:“李默身上有咒术监的令牌,我刚才看见他令牌内侧刻着‘柳’字——和柳玄有关。”
“不止。”谢星辞从荷包里取出听风虫,虫身泛着淡淡的青色,“它刚才在宴会上察觉到了沉渊咒的气息,是从李默身上来的,而且比姜家暗库的气息更浓。”他顿了顿,指尖捏着黑木碎片的一角,“姜明远故意提青铜鼎,是在试探我能不能认出沉渊咒;李默说暗库门松动,恐怕是借口,他们说不定要提前转移暗库里的黑木。”
萧珩靠在车厢壁上,指尖敲着膝盖:“我已经让暗卫跟着李默了,若他去暗库,定会有动静。”他看向谢星辞,“刚才姜明远邀你去姜府,你打算去吗?”
“去。”谢星辞将黑木碎片放回袖中,眼神清明,“他想试探我,我正好能趁机看看姜府的布局,尤其是地图上标注的‘咒术堂’——说不定李默就是在那里打理咒术物件的。”
马车刚停在七皇子府门口,暗卫便快步过来禀报:“殿下,李默没回姜府,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处破院,院里有不少黑木,还有咒术监的人在装货。”
三人对视一眼,萧珩立刻道:“我去调人,截住那批黑木!”
“别。”谢星辞拦住他,“现在截了,他们还会再运,我们不知道他们要运去多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据点。不如让暗卫跟着,看看他们把黑木送到哪里——说不定能找到柳玄设阵的具体位置。”
陆烬握着短刃的手紧了紧:“若他们直接送到乱葬岗呢?三日后就是约定的日子,我们没时间再等。”
“不会。”谢星辞摇头,指了指窗外渐沉的天色,“现在离子时还早,咒术阵需要在阴气最重的时候布,他们此刻运货,多半是先送到中转站。我们跟着,既能摸清他们的路线,也能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手。”
萧珩点头,立刻吩咐暗卫:“盯紧李默和那批黑木,不要打草惊蛇,有动静立刻回报。”
暗卫退去后,谢星辞站在府门前,望着李默离去的方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袖中的黑木碎片隐隐发凉——姜明远的试探、李默的咒术气息、即将被运走的黑木,所有线索都指向三日后的乱葬岗。他知道,这场宴会不是结束,而是姜家与柳玄联手设下的前哨战,而他们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得比之前更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