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府邸的窗棂被夕阳染成暖金色,可堂屋内的气氛却透着几分凝滞。谢星辞刚扶着桌沿坐下,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指尖落在青釉茶杯上,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护主蛊感知皇宫蛊气时,她隐约与银虫有了一丝心神联动,那股熟悉的蛊气刚触到感知,便有一阵尖锐的眩晕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扯她的气血。
“谢姐姐,你脸色好差。”阿蛮端来一碗温热的参茶,看着她苍白的唇色,眼眶微微发红,“刚才护主蛊异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耗了精血?之前在密道里用星盘护着我们,你就差点晕倒……”
谢星辞接过参茶,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才稍稍缓过劲来。她低头看向趴在袖口的银虫,小家伙的红光比午后黯淡了许多,正轻轻蹭着她的手腕,像是在道歉。“无妨,只是一点气血虚耗。”她勉强笑了笑,可话音刚落,一阵眩晕又涌上来,她连忙攥紧桌角,才没让自己晃倒。
阿蛮还想再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陆烬的随从前来通报——陆大人已到府外,想与谢姑娘商议案情。谢星辞连忙撑着桌沿起身,刚整理好衣襟,就见陆烬推门进来,玄色劲装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从大理寺直接赶来。
“你怎么了?”陆烬刚走进堂屋,就注意到她的异样——往日里眼神清亮的姑娘,此刻眼底蒙着一层水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连站着都要微微扶着桌角。他快步上前,目光落在她攥着桌角的手,那手指纤细,指节却泛着白,显然在强撑。
谢星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许是昨夜没睡好。”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刚说完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袖中的银虫也跟着“簌簌”动了动,像是在反驳她的话。
陆烬哪里会信?他想起方才在大理寺,仵作说牵心蛊与施蛊者气血相连,而护主蛊与谢星辞自幼相伴,怕是也有类似的牵绊——之前在密道对抗怨蛊,在观星台用星盘挡蛊虫,她恐怕都是靠自身精血催动了护主蛊或星盘的力量。“你别硬撑。”他伸手想去扶她,却又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将案上的参茶往她面前推了推,“姜明远还在昏迷,仵作说他体内的牵心蛊在反噬,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今晚。”
提到姜明远,谢星辞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过去。她强压下眩晕,问道:“陛下那边,可有新的吩咐?”
“陛下让大理寺三日内必须有结果,还说……若姜明远醒了,要亲自问话。”陆烬的声音沉了沉,目光落在她袖中微动的银虫上,“还有,方才我来的路上,暗卫回报,皇宫深处的蛊气又弱了些,像是被人刻意掩盖了。护主蛊现在还能感知到方向吗?”
谢星辞低头看了眼银虫,小家伙慢慢爬到她的掌心,红光微弱地闪了闪,朝着北方偏西的方向晃了晃——那是皇宫冷宫的方向。可就在银虫指明方向的瞬间,谢星辞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口传来,她闷哼一声,差点栽倒在地。
陆烬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的衣袖,只觉一片冰凉。“你分明就是精血耗损!”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护主蛊与你心意相通,它感知蛊气时,你必然要耗气血联动,之前对抗怨蛊更是动了本源。你再这么硬撑,不等查到真相,你自己先垮了!”
被他戳破实情,谢星辞也没再辩解。她靠在陆烬扶着她的手臂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不能垮。姜明远醒不过来,父亲的秘密就没人能佐证;皇宫里的蛊母若真藏在冷宫,迟一天找到,就多一分危险。”她抬起头,眼底虽有虚弱,却透着一股韧劲,“陆大人,你帮我查查冷宫最近的动向——圣女教若想藏蛊母,必然要有人在冷宫接应,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陆烬看着她眼底的光,心头竟有些发紧。他知道谢星辞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可看着她这副气血虚耗的模样,他又实在放心不下。“我会让人去查冷宫,但你必须好好休息。”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桌上,“这里面是凝神养气的丸药,太医给陛下配的,你每日服一粒,能补些气血。”
谢星辞看着桌上的玉瓶,指尖动了动,却没去拿。“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是陛下的药……”
“陛下那边我会去说。”陆烬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的身子,若再耗损下去,别说查案,怕是连出门都难。你若倒下了,谁来查你父亲的清白?谁来找出蛊母?”
这话戳中了谢星辞的软肋。她看着桌上的玉瓶,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玉壁,心中竟泛起一丝暖意。“多谢陆大人。”
陆烬还想说些什么,院外突然传来随从的声音,说大理寺来报,姜明远的手指动了动,似有苏醒的迹象。他脸色一变,起身道:“我去大理寺看看,若有消息,我立刻派人来告知你。”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谢星辞,见她正扶着桌沿慢慢坐下,银虫趴在她的掌心,红光微弱却坚定,才转身快步离去。
陆烬走后,谢星辞才敢卸下强撑的力气,靠在椅背上轻轻喘息。阿蛮连忙上前,帮她揉着太阳穴:“谢姐姐,你看你,明明这么虚,还硬撑着和陆大人说案情。”
谢星辞看着掌心的银虫,轻轻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休息?可父亲留下的书信里,只提了“西南蛊地,蛊母为祸”,却没说清当年为何要毁蛊母,更没提过圣女教与谢家的渊源。如今皇帝对谢家的疑虑越来越重,姜明远又昏迷不醒,若她再倒下,谢家百年清誉,怕是真的要毁在这场风波里了。
“阿蛮,帮我把父亲的旧木盒拿来。”谢星辞坐直身子,掌心的银虫似乎感受到她的决心,红光微微亮了些,“我再看看那些书信,说不定能找到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线索。”
阿蛮虽担心她的身子,却也知道案情紧急,只好转身去取木盒。夕阳渐渐落下,堂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谢星辞打开木盒,泛黄的书信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她指尖抚过书信上“蛊母需以纯阴之血养,谢家女……”的残句,心头猛地一跳——之前看这封信时,她以为“谢家女”是笔误,可如今想来,圣女教的圣女,不正是以纯阴之血养蛊吗?而她的母亲,当年正是西南谢家的女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阵更剧烈的眩晕袭来,谢星辞眼前一黑,手中的书信“哗啦”落在地上。掌心的银虫突然红光暴涨,猛地撞向她的眉心,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眉心蔓延开来,才让她勉强没晕过去。
“谢姐姐!”阿蛮拿着烛台回来,见她倒在椅上,连忙扑过去扶住她,“你别吓我啊!”
谢星辞靠在阿蛮怀里,喘着气看向地上的书信,残句里的“谢家女”三个字,在烛火下像是扎眼的针。她突然意识到,父亲当年毁蛊母,圣女教与谢家的纠葛,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她的身体,或许从一开始,就与这蛊母、这圣女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窗外的夜色渐浓,皇宫方向的蛊气依旧被掩盖着,大理寺的姜明远还在昏迷,而谢星辞靠在椅上,掌心的银虫红光微弱,她知道,接下来的路,怕是会更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