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之外,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压抑。
往日里负责清理超凡痕迹的“清道夫”已然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三三两两游荡在街角的灰袍身影。
他们背负着一捆看似由玄铁打造、实则交织着法则之力的“命锁链”,目光空洞,步伐整齐划一。
这是天机阁的“判官级”执法者,专为清除高阶修士而存在,据说他们的命锁链一旦掷出,能短暂冻结目标周围的时空,令一切神通术法失效。
与此同时,一则更为恐怖的消息在各大超凡势力的秘密渠道中流传:天机阁已启动“归墟阵眼”的预备程序。
这座传说中足以抹平一座山脉的古老杀阵,一旦完全激活并锁定目标,方圆十里之内,无论凡人修士,都将连同空间本身一同化为虚无。
东城区一栋废弃的写字楼顶层,风声呼啸。
一名戴着古朴青铜面具的老者,在打坐中缓缓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眸中倒映着无数细密的符文流转。
“实验体L01精神壁垒坚固,常规心神干扰无效……”他沙哑地自语,仿佛在向虚空汇报,“请求启用最终预案——因果刺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枚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匕首自他袖中悄然滑落。
匕首的刃口上,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灰色雾气,那并非实体,而是从未来某个既定死亡结局中截取而来的一丝……死亡预兆。
地窟之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夏语冰借着幽蓝的烛火,颤抖地翻阅着一本祖传的泛黄竹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糟了,凌天!”她声音发紧,“竹简上记载,‘归墟阵眼’的启动需要庞大的地脉能量作为引信。一旦在东城彻底激活,不只是我们,整个城区的地脉都会被抽空,引发大面积塌陷,到时候……”
她没说下去,但那后果不言而喻。
盘膝而坐的凌天,此刻的形象颇为狼狈。
他正用自己那略长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刮下“承武铜戒”表面一层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暗红光泽的粉末。
那是被封印其中的武道意志高度浓缩后,与铜戒材质交互产生的沉淀物。
他将粉末刮到指尖,混入一口唾沫,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原始也最粗暴的炼化方式——以凡人之躯,强行消化这股超凡意念,哪怕效率低下,也聊胜于无。
听到夏语冰惊慌失措的话,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道:“那就别让他们激活。”
一旁的苏沐雪眉头紧锁,她已然接受了自己暂时“叛逃”的现实,开始以一个合作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可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外面到处都是天机阁的判官,根本出不去。”
凌天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咧开一个痞气的笑容,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谁说我们要出去?我说……让他们自己关掉。”
他的眼神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笃定。
他转向夏语冰:“冰块脸,把你那块‘龙脉信标’的残片拿出来。”
夏语冰依言取出。
凌天随即并指如刀,在自己另一根手指上划开一道口子,挤出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血液。
这并非纯粹的金乌真血,但经过他体内那个神秘系统的多次合成与提纯,其本质已然超越凡血,堪称“类神血”。
他将血滴在残片上,又从“承武铜戒”上引动一丝几不可查的武道意志,将其覆盖其上。
心中,合成的指令悄然默念。
【龙脉信标残片 + 类神血 + 承武戒指的武道意志】
一阵微弱的能量波动之后,三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
玉牌通体温润,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其上铭刻的纹路与真正的信标残片竟有七八分相似,更关键的是,它所散发出的灵力波动频率,与天机阁追踪的那个主信标,几乎一模一样!
【伪·天命之子信标】!
“妖姬。”凌天看向石梁上那道慵懒的身影,将玉牌抛了过去。
妖姬稳稳接住,碧绿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讶异和了然。
“你最擅长潜行,气息隐匿天下无双。”凌天的声音透着一丝虚弱,但条理清晰,“带着它,去城南那片废弃的地铁站区域。记住,每隔十分钟,短暂释放一次它的信号,一闪即逝。”
妖姬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你想引蛇出洞?”
“不止是蛇,”凌天”
数小时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天机阁远程监测中枢,一片混乱。
“报告!主信标信号源仍在东城地窟位置,强度稳定!”
“报告!城南A7区出现同频信号,强度微弱,但频率吻合!已三次闪烁!”
“不可能!双重定位?这是系统冲突还是对方的干扰手段?”
坐镇中枢的青铜面具老者猛地一拍桌案,发出沉闷的巨响:“愚蠢!对方在分化我们的力量!分兵两路,南区由第三、第五判官小队前往探查,务必确认信号真伪!主力继续封锁东城,收缩包围网,准备强攻!”
命令下达的瞬间,地窟中的凌天霍然睁开了双眼,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成了。”
他早就料到,天机阁行事素来谨慎多疑,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状况,绝不敢将所有力量孤注一掷于一处。
如今兵力被成功分散,正是他们反击的良机。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沐雪。
“你,”凌天看着她,“不是一直想亲眼验证,我会不会变成那个毁天灭地的魔头吗?”
苏沐雪娇躯一颤,抬起头,复杂的目光对上他清澈的眼眸。
“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凌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去南线,妖姬会给你指引。天机阁的那两支判官小队,为了逼出信号源,必然会无差别地波及周遭。你的任务,是去救下那些可能被他们当成诱饵或者被战斗波及的平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记住,别杀天机阁的人,但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记住,在他们即将犯下大错的时候,是谁,挡在了无辜者面前。”
苏沐雪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被猜忌,被利用,甚至被当成弃子。
她以为自己今后的路,只剩下“杀死凌天”或“帮助凌天逃亡”这两条绝路。
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自身难保、被全城追猎的绝境里,凌天派给她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去“救人”。
去践行她最初、也最根本的信念。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良久,她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抓起身旁那柄曾用来斩断传讯玉简的短刃,对着凌天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身影决绝地消失在地窟的阴影通道中。
地窟内重归寂静。
夏语冰看着苏沐雪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担忧地问:“你就这么信她?万一……她回去向天机阁报信呢?”
凌天缓缓闭上双眼,重新开始调息,声音低哑而疲惫:“她不会。”
“因为她终于明白了——真正的末日,不是我未来会不会变成魔头。”
“而是她今天,亲手扼杀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拯救苍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城南的阴暗巷道中,妖姬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楼宇间跳跃,她回头看了一眼苏沐雪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手中那块【伪·天命之子信标】一闪即灭。
远处,某座大厦顶端的巨型电子钟上,鲜红的倒计时无声跳动着:62:12:03。
而在东城区的地窟深处,那块真正的、作为一切风暴核心的龙脉信标残片,正静静地躺在凌天的心口,贴着他的皮肤,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散发着温热。
地窟内的幽蓝烛火,不知何时开始剧烈摇曳起来,仿佛被外界无形的风所吹拂。
空气中的水汽正在凝结,一丝丝冰冷的寒意顺着石缝渗透进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与沉闷。
这场漫长的狩猎,似乎即将迎来第一个血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