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洪流逼近雄关,但贾玥所见乃山海关侧翼隘口,戍卒不过两百余人。
四里城墙布防得宜,显见守将牛继宗确非庸才。
轰隆蹄声早已惊动守将——北境王府庶子水青猛地推开案几。
“怎会提前三日抵达?!”
他额角渗出冷汗,急步登上城楼。倘若截杀钦差的那队人马与之遭遇……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军阵延伸至天际,哪还辨得清人影?
“本将奉旨征辽,速开城门!”贾玥的喝令混着金铁之音砸上墙砖。
水青晃着脑袋走过来,想给征辽军一个下马威。之前王夫人写信嘱咐他,要动用关系给贾玥安排危险差事,至少也得打压一番。水青为巴结王子腾,当即答应下来。
此刻见到贾玥,水青故意刁难:贾将军要进城?总得给点银子吧。我收流民一人一两,你们十万大军,就交十万两吧。
败类。
你说什么?!
唰——
刀光闪过,水青的头颅高高飞起,双目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噗——
鲜血四处喷溅。
嘶——
两百多名守军目瞪口呆,几个士兵慌忙敲响警锣。
秦相也愣住了......就这么杀了?
他确实说过要除掉水青,但没让现在动手!秦相看着被震慑的士兵,听着急促的锣声,又想到水青北境王府的背景,忽然明白了。
老了,老了......秦相摇头苦笑,想快速掌握兵权,温和手段行不通了。贾玥做得对......
表面看是贾玥冲动 ** ,
实则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立威助秦相快速掌控大局,清除这些不听话的纨绔子弟。
看似鲁莽,
实则心思缜密。
秦相对贾玥的评价更高了,甚至萌生让他接替自己位置的想法。
咚咚咚——
警锣震天,
山海关所有守将都被惊醒。牛继宗带着几位统领、将军,率兵急赴关后。
事情彻底闹大了。
山海关后城门处,牛继宗、马得功、陈易等十几位将领率部抵达。
士兵们迅速列队,城墙上顿时布满肃立的身影。
此时大军驻扎在山海关外五十里,尚未发起进攻。守军原有四万余人,新增的数千兵力并不影响主城门防务。
城头军容严整,肃杀之气弥漫。
征辽军初到便处决了水青——这位北境王府庶子虽非嫡系,但在军中担任统领后颇受器重,一向是山海关守军中不可冒犯的人物。
他竟被贾玥当众斩首。
牛继宗疾步上前质问:秦相刚到就杀我部将?贾玥,你可清楚北境王府与荣国府的关系?水青是你表兄!竟为立威擅 ** 害血亲?
贾玥神色平静——他早用真话符查明牛继宗确实不知水青等人杀良冒功之事。现下被误解为立威倒也合乎情理。
一挥手,岳飞立即带数十名大雪龙骑上前,将今夜所斩乱军首级与割取的百姓耳鼻陈列当场。
是阿福的首级!
还有阿风!
天!他们身上竟有这么多耳朵!
每具 ** 旁都堆着至少十个百姓的耳鼻,场面令人震骇。
牛继宗一时怔住,他隐约记得这几个士兵原是王公府上派来戍边的家丁,原本百十来号人,因贪生怕死屡战屡逃,如今只剩四十余人。
没想到——
这群不堪用的家伙,
竟立下这等战功?!
牛继宗还未回神,贾玥接下来的话更如惊雷炸响:
末将率部巡查村寨时,撞见鞑靼兵屠戮百姓冒充军功。尾随追查,竟发现他们在村落里偷换守军衣甲。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贾玥目射寒光,声震屋瓦:此乃杀良冒功!连夜审讯,供出水青、马得功、陈易三人同流合污——该杀!
牛继宗指节捏得格格响,怒吼道:来人!擒下马得功、陈易!
这些血战边关的将士,最知百姓疾苦!
乱世烽烟,
外寇肆虐,
受难的永远是黎民!
多少士卒就是本地百姓子弟!
马得功等人罪证确凿,
刹那间,
众人怒火冲天!
数名士兵咬牙上前,劈手夺下二人佩刀,反剪双臂按倒在地。
牛继宗当即派亲兵驰查周边村落,重点探查乱军更衣之处。
约莫一刻钟后,
亲兵们铁青着脸复命:将军,经查附近十四村鸡犬不留,尸首尽抛荒岭饲兽,更缴获四十七套兵甲。
还有阿福、阿风等人遗落的干粮袋。
满帐沸腾!
罪证确凿!
牛继宗暴怒:畜生!念在四王八公情面屡次宽纵,今日定要严刑究办!押下去!
马得功与陈易仍处于震惊之中,难以相信自己的阴谋这么快就被戳穿。
原以为计划天衣无缝,更是将今夜视为最后机会——毕竟传闻征辽大军七日后才会抵达。谁知贾玥治军严明,行军神速,不到四日便已赶到山海关。
“畜生!简直是畜生!”
“陈家庄还有我的亲人,你们竟下得去手!”
“身为一军统领,行事却猪狗不如!”
“平日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陈易、马得功,你们 ** !”
众将士怒火难遏,纷纷朝二人脸上啐唾沫。此时马得功与陈易才彻底清醒过来,急忙嘶声求饶,盼着牛继宗能看在四王八公的情面上再饶他们一次:“舅舅!救救我们!”
“滚!孽障!”牛继宗暴怒喝骂。
“救命!”
“贾玥!你敢揭发我们,** !”
二人咒骂哀嚎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被押入死牢,等候刑罚审讯。
牛继宗厉声道:“审讯完毕,明日午时,马得功、陈易,处以腰斩之刑!”
众人纷纷叫好。
杀良冒功本就天理难容,更何况马得功一伙平素在军中跋扈,早已惹得 ** 人怨。
随后,牛继宗转向贾玥,无奈一叹:“贾将军,果真是雷厉风行,手段不凡。”
贾玥淡然道:“牛将军只顾盯着关外动静,却不知那些被迫住在山村的百姓曾多次试图入城,可水青收取一两银子的进城税,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罢了。”
牛继宗满脸羞愧,单膝跪地向秦相请罪:末将牛继宗治军无方,防守失职,甘愿降职一级,全凭秦相发落!若有违抗,愿受军法!
秦相神色淡然:即日起,命牛继宗继续镇守山海关,统领原有部众。
随即便下令大开城门。
随着传令官高喊放行,十万大军整齐列队入城。只听得马蹄踏踏,兵器轻鸣,军容之肃穆令守关士兵们瞠目结舌。
如此铁血雄师,绝非仅为防守而来!
大军安静行进,丝毫未扰百姓。牛继宗惊叹道:秦相治军有方,这支铁骑已远超精锐水准。
秦相笑指贾玥:此乃贾将军练兵成果。
牛继宗难以置信地望着贾玥,未料这支雄师竟是出自他手。
翌日,山海关后城门洞开,解除马得功设下的禁令。周边村民纷纷入城,可以获得食宿。
若欲前往内地,还可领取通关文书。不少村民喜极而泣,这些日子他们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与此同时,关城内四处张贴出讨贼檄文。
“马得功、陈易、水青、阿福、阿青……共四十余人,杀害无辜冒充军功,设卡盘剥百姓,罪无可赦。其中水青、阿福等人已处决,马得功、陈易将于午时斩首!”
马得功与陈易本是欺软怕硬之徒,经审讯后全盘招供。贾玥曾亲自提审,追问军械调换一事,但二人对此一无所知,只供出王夫人写信指使其谋害贾玥的罪行。
罪状确凿,
二人被判腰斩。
此檄文昭告百姓:残害良民的恶徒终遭严惩!
人群聚集在告示前,喧嚷不休。
“王老先生,您说的可是实情?!”
“那些人不是后台硬得很吗?真能砍头?”
“听说还是王爷府的心腹,竟也难逃一死?”
百姓们围着檄文七嘴八舌,但识字者寥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颤声念诵檄文内容,乡民尊称他为王老先生。
王老先生本是辽东三州人士,赴京应试未第
,归乡时发现故土已被外敌占据,亲人尽遭屠戮。
无家可归的他栖身山海关外村落,执教塾学造福乡邻……
连日来他提心吊胆,唯恐说着汉话的敌寇来袭。
如今,
恶徒终于伏法!
王老先生老泪纵横:“苍天有眼!杀得好!总算有人替我们做主!京里来的征辽军,才是青天老爷!”
“没错!贾玥将军救了我们祖孙性命!”
“这群祸害也有今日!还是朝廷的军爷明镜高悬,连王府爪牙都敢斩!”
“让他们鱼肉乡里,活该!”
“可怜我那苦命的儿——”
百姓们议论纷纷,字字句句满是对征辽军的感激,
倒是对前任守将牛继宗怨声载道。
此刻,一身铠甲的贾玥携两名亲兵登上高台,手掌轻扬,喧闹的人群瞬间归于寂静。
父老们,贾玥声若洪钟,我贾玥今日前来,只为立下一道铁令——自此刻起,若有兵卒欺压百姓,见一个,斩一个!此誓天地可鉴!
他振臂高呼:我等屯兵山海关,更要为尔等夺回故土,将胡虏彻底逐出辽东三州!
此言如惊雷炸响。台下多是背井离乡的辽东汉民,自胡骑南侵,早已痛失家园。此刻听闻要收复故地,万人哄然沸腾,有人以拳捶胸,有人掩面而泣。
贾将军大恩!
苍天有眼!
混杂的呼喊声中,王姓老者扑跪于地,枯枝般的手指抠进冻土:老朽若能魂归故里,死亦瞑目......
城墙阴影处,秦相负手而立:牛将军可听清了?二十年戍边之功,不及你麾下半日之恶。
牛继宗面如土色,半晌才涩声道:下官......确实被私情蒙了眼。
法不容情。秦相轻掸袖上霜花,你那位侄儿贾玥,可比你们这些勋贵明白得多。
秦相低声叹道:四王八公府的存亡尽系贾玥之手,你好自思量。今日只提醒一句,军中自此再不议私情。若你们子弟能有贾玥三分能耐,倒也不至绝了生路......
牛继宗怔忡良久,再望向贾玥时眼底已藏惊惧。这个素日不显山露水的年轻人,竟得秦相如此重评!四王八公府的性命前程,竟全要仰仗此人!
时近正午,贾玥率兵押着马得功、陈易游街示众。沿途百姓唾骂不绝,烂菜横飞。日头当空时,两道雪亮刀光闪过——涂满脂油的刑场上,马得功 ** 字画叉,厉嚎咒骂。
你本就该死。贾玥轻掸衣袖转身离去,身后欢呼雷动。
第
水青伏诛、马陈问斩后,秦相彻底掌控帅府。旧部诸将无不敬畏,这正是秦相所求之局。
多亏贾玥果断出手,换成秦相处理马得功至少要耗费数日,即便问罪也难达此刻效果。
贾玥连夜召集旧部统领,激起众人敌忾之心,这才顺利掌控帅府。要按往常情形,表面上顺从,实际必然阳奉阴违。而今众将不仅规规矩矩,甚至个个神情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