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得后退半步,又慌忙拢起鬓发露出整张脸:“奴婢香菱,见过两位大人!”
笨拙的模样惹得宝钗掩唇轻笑。这丫头倒是耿直得可爱。
香菱看到给她预备的偏房时,不由得愣住了——这屋子比从前七八间柴房加起来还要宽敞,叫她既惊喜又惶恐,还当是薛宝钗领错了地方。
宝钗见她这般,少不得细细说明原委。
当听闻府里所有丫鬟都住这样屋子时,香菱惊得杏眼圆睁——
下人们都住这等好住处!
那主子们的居所该是何等气象?
单是眼前这间偏房,竟比薛家少爷薛蟠的正房还要阔气几分!
香菱此刻真如刘姥姥初进荣国府,花了小半日工夫,才将这冠军侯府的格局认了个大概。最令她震撼的,当属府中那片烟波浩渺的湖泊。
晚间宝钗又遣人送来崭新的被褥,还有暹罗国进贡的驱蚊香球。香菱抱着这些物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如今躺着宽大的床榻,盖着松软的锦被,映着融融烛光。
香菱将被角攥得更紧了些。
暗自发誓定要在侯府安分守己,尽心服侍主子,绝不犯半点差错。
这般好日子,实在是她前生修不来的福分。
……
翌日破晓。
监察司衙门内。
贾玥端坐十三处司主之位。
虽已是当朝太子,仍日日亲临衙门熟悉公务,更要让影卫们熟稔监察司各项规程。
毕竟——
纵是日后君临天下,凭他大宗师的能耐,也难独力监察九州。
终须倚重这监察司。
此乃天子耳目,遍植帝国肌理。
如今虽只监察京畿,
但随着源源不断的影卫被召唤,贾玥深信,不日便会将这张大网撒向四海,乃至他邦。
启禀大人。
影卫倏然现身禀报:贾雨村早年经手的冯渊案已查明,其颠倒黑白构陷冯渊致死,致冯家败落为民,那姑娘更被变卖为奴……
如今这群实力超群的影卫,早已跟随监察司成员掌握了各种机密侦查手段,以及监察司三十余代传承的办案经验。
这些影卫如今个个都比周恪更为老练,每人皆堪比顶尖的司主级高手,而贾玥麾下,这样的精锐足有数千之众。
既已查实,便将案情公之于众,还冯渊清白吧。
哼,贾雨村...
贾玥眼缝微敛,忽然觉得当初直接处死贾雨村实在太过便宜。此等奸邪之徒,合该受那千刀万剐之刑,日夜煎熬,方抵得过其造下的孽障。
甄士隐的下落可查明了?
影卫抱拳禀报:大人,甄士隐三年前在扬州破庙出家为道,现已辞世三年。
贾玥闻言一怔。
未料甄士隐竟已离世。
他原打算寻回甄士隐,让其与香菱骨肉团圆。
罢了,
人死如灯灭,
前尘往事就此了断。
石呆子古扇案也需彻查,张榜公示,涉案者全部缉拿审问。
贾玥沉声下令。
现今王夫人与夏金桂二毒妇已伏法,浪荡子贾琏亦受惩处,
该轮到贾赦了。
这老贼多年欺压良善,恶行罄竹难书,较之贾珍父子更为不堪,比薛蟠这等畜生犹有过之。
下一个,
必是贾赦!
............
雨花坊醉月楼内,
贾赦正与相貌粗犷的武官孙绍祖推杯换盏。
孙绍祖与贾赦在雅间对饮,几杯下肚后,又唤来歌姬助兴。酒至半酣,孙绍祖拱手道:今日特来给世伯请安,还望世伯提携则个。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五千两银票,轻轻推向贾赦。贾赦抬眼瞥见票面数额,顿时心头剧震——整整五千两雪花银!他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大手笔了。
但求世伯在京城节度使王大人跟前美言几句,若能谋个三四品武职,另备厚礼相谢。孙绍祖笑道。
贾赦捋须而笑:此事易耳!老夫堂堂一等将军,自然不在话下。他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实则近来手头拮据,见到银两岂肯放过?自那三万五千两亏空后,贾母处再难得手,王夫人与凤姐也分文不给。好容易等着二人离府,谁料新掌事的探春同样严苛,只道须先偿还旧债才肯支银,气得贾赦牙痒,偏生手上冻疮未愈,只得作罢。
包在老夫身上。贾赦痛快地将银票纳入袖中。孙绍祖见状大喜,连声道:那便静候世伯佳音了!
好说好说!贾赦满面红光地应着。
夜幕降临,酒过三巡,两人酩酊大醉,踉跄着在街头作别。
贾赦步履蹒跚地穿行于街巷,醉眼朦胧中瞥见人群簇拥在告示栏前,正热议着陈年旧案。
他喷着酒气嗤笑:薛蟠那档子破事...嗝...算个屁!醉醺醺地拍着胸脯:当初...可是老子...找的贾雨村!
酒劲上头,他愈发口无遮拦:荣国府...世袭的官职!老子...手眼通天!说着突然揪住个战战兢兢的路人:你...不信?
路人缩着脖子连声应和,冷汗涔涔。围观者暗自攥紧拳头,却只能目送这个醉鬼晃悠着朝烟花巷陌而去。
都给爷...滚出来!贾赦在青楼门前挥舞银票,五万两的数额引得姑娘们眼波流转。 ** 忙不迭迎上前,谄媚着将这位金主搀进厢房。
丝竹声声里,姑娘们轮番敬酒。贾赦烂醉如泥瘫在绣榻上,银票从指间散落一地。
贾赦的银钱如同泼水般倾泻而出,待到酒醒时分已是次日天明,那五千两银票早已在昨夜挥霍殆尽。
什么?
贾赦陡然清醒,头痛欲裂,昨夜种种记忆模糊不清,
只依稀记得极尽欢愉,银钱挥霍无度。
爷您醒了。
昨夜共饮十五坛龙醇佳酿,召了二十余位红牌姑娘,总计七千八百两。您的银票我已收下五千两,还需补足二千八百两。
** 堆着笑脸伸手要钱。
贾赦闻言倒抽冷气,登时昏厥过去。
** 急忙唤人将他弄醒,
继续讨要欠银。
黑心买卖!一夜间要七八千两,与强盗何异!
贾赦厉声叫嚷,
还我五千两银子!昨夜醉酒失忆,休想讹诈!
这钱本是替孙绍祖办事所用,
若就此耗尽,如何交代?
届时事办不成,
反要再掏腰包岂不亏死?
贾赦打定主意抵赖,
定要讨回银票。
醉酒误事,岂容你漫天要价?速速还我银票!
他猛地掐住 ** 脖颈,
** 脸色骤变,反手一记耳光,厉声道:有人想白嫖!给我打!
原当是个富贵主,不料竟是个穷酸鬼。既无钱财,装什么阔气?今日没有八千两,休想出这个门!给我打!
话音未落,十余名手持棍棒的打手蜂拥而上。
贾赦急声嚷道:“休得放肆!我可是荣国府当家老爷!你敢动我?!”
** 没听清字,光听见二字,
脸上顿时显出谨慎神色,挥手示意打手们暂且退下。
呵呵呵...
** 转眼又挤出满脸堆笑:爷到底是哪位府上的老爷?您报个名号不就结了?要是早说清楚,咱们肯定给您免单!您看这事儿闹的,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贾赦闻言直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冷哼道:荣国府大老爷贾赦!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话说得气势十足,
仿佛又找回当年横行霸道时的威风。
谁知——
** 听完竟瞬间变脸,厉声喝道:呸!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个破落户家的老爷!给我往死里打!今儿不把银子吐干净,休想踏出这个门!
下作东西也敢唬人?要搁从前太子爷还在时倒也罢了!现如今随时都要抄家的破落户,也配在老娘跟前耍横?
噼里啪啦——
棍棒如雨点般砸在贾赦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
咔嚓——
有个打手瞄准他的腿抽去,偏生贾赦抱头蜷缩,那条伤腿正好压着先前折断的手指——
霎时间——
原本将愈未愈的手指再度断裂,肿得紫胀发亮,疼得他撕心裂肺地惨叫!
这还没完,
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 ** 才喊停。
掏银子,否则今儿就住这儿吧。
** 冷声道。
贾赦气若游丝地哀求:我...我统共就剩五千两...饶命...别打了...
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原就年迈体虚,又长期沉湎酒色,经这番毒打后更是奄奄一息。
贾赦瞬间化作一道肉色光影,在京都的长街上一路狂奔。他想着,只要速度够快,旁人便看不清他的面目……
然而,
贾赦跑得不够快。
沿途众人纷纷认出了他——
“咦?那不是荣国府的贾赦老爷吗?”
“什么?刚才光着屁股跑过去的是贾赦?!”
“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荒唐至极,简直有辱门风!”
街头议论四起。
贾赦彻底颜面扫地!
他不敢直接回荣国府,若这副模样被老太太瞧见,怕是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辗转片刻,
他绕到了荣国府后巷的花枝巷,找到尤二姐曾经的住处, ** 入院,翻箱倒柜后寻出贾琏的旧衣换上,这才忐忑不安地往府里赶。
然而……
贾赦虽穿了衣裳,浑身却仍散发着恶臭。踏入荣国府后,众人掩鼻避之不及。
他连洗七八遍澡,仍觉身上异味难消。
更糟的是,
连口中也弥漫着腐臭!
漱口无数次,那股臭味却如附骨之疽。
无计可施之下,
他忽然想起贾宝玉曾掉进茅坑,当时也是漱口无数,最后靠偏方才得救。
不如去问他解法。
主意既定,
贾赦竟破天荒去找宝玉。
此刻的宝玉正被贾政罚抄书,满面颓丧。自黛玉、宝钗、湘云、王熙凤及王夫人相继离去后,他终日郁郁,甚至萌生了轻生之念。
# 贾宝玉的禁忌
如果不是袭人一直陪伴左右,贾宝玉恐怕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遭遇实在令人心痛。
谁能想到亲生母亲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而那几位最疼爱的妹妹们,心中根本没有他,纷纷离他而去。
咳咳,宝玉,有件事想请教你。
贾赦突然出现在贾宝玉身后,把正在出神的宝玉吓了一跳。
贾宝玉不耐烦道:什么事?
别这副模样,伯父是真的有事相求。贾赦挤出一张笑脸。
不料他一开口就散发出一股 ** 的腐臭味,
惹得贾宝玉直皱眉,
晴雯和袭人更是捂着鼻子夺门而出。
值得玩味的是,贾赦见到丫鬟们逃跑,先是勃然大怒,但很快就把视线黏在晴雯的纤纤细腰和玉削香肩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向贾宝玉打听那件事。
贾赦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宝玉。
贾宝玉强忍不快道:到底什么事?能帮的我尽量帮。
那我就直说了。贾赦踌躇道。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