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悲愤地呼喊,贾赦则默默低头。这位曾经显赫一生的老夫人,临终竟连张草席、一副棺材都没有,就这样被草草拖出府外......
临死前她身上的金银首饰,早被士兵们扒了个精光。
不多时,
老太太的尸首就埋进了一个无名土坑。
随着治国公一声令下,
贾府上下七八百口全被押往大牢。
要知道贾家主子不过二三十人,却有七八百奴婢日夜伺候——这正是为什么探春改革的第
一步就要裁撤半数下人。单是每月月钱就是惊人数字,何况买一个晴雯这样的丫鬟就要两百两银子。
快走!
啪——
士兵们押着长长的队伍。打头的是贾赦、贾政、贾珍,后面跟着宝玉、惜春、探春、迎春、孙绍祖、邢夫人等主子,末尾是黑压压的仆役。
时值寒冬将至,刺骨寒风让众人直打哆嗦。
治国公率兵押着这条人龙,缓缓向大牢方向挪去。
贾家众人被押送至一处破庙改造成的临时牢狱,牢房拥挤不堪,有的四五人挤一间,有的十几人挤一间,甚至有人被安置在露天场地,四周有兵卒把守,也无人敢逃。
这所谓的羁押所,原本是座残破庙宇,许多牢房连屋顶都没有,寒风夹杂着雪片直灌而入。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贾府众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苦楚?抱怨声此起彼伏。
尤其冤枉的是孙绍祖,他本是受牵连入狱,已是满腹委屈,如今冻得瑟瑟发抖,更是愤懑。他冲守卫喊道:军爷,放了我吧!我真和贾家无关,亲事未成,我是孙家的人!
几名兵卒冷冷瞥他一眼:孙家?
那倒不该关在这儿,孙家案犯该押往监察司地牢。
孙绍祖一听,霎时面如土色,颤声追问:什么……军爷此话何意?孙家为何要下监察司大牢?难道……
兵卒咧嘴一笑:孙家也被抄了。
孙绍祖如遭雷击,瘫坐在地。
怎会如此!他绝望嘶吼,却被兵卒架起拖走。
说来简单——先前兵卒不知他身份,如今他自己说漏嘴,自然要按规矩移送监察司。
于是,孙绍祖仅着单衣,被押往监察司地牢,身影渐隐于风雪之中……
第
一百零风雪肆虐,孙绍祖被押解离去。
贾赦、贾政、贾珍、贾蓉等有官职者最先被提审,送往皇宫面圣。
牢内,贾宝玉颓然跌坐,面如死灰,眼中尽是绝望。
好的,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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颦儿呢,宝姐姐呢……姐妹们去哪儿了。
贾宝玉眼眶泛红,手里紧握着林黛玉曾送给他的那盏琉璃灯。
这是他们关系尚好时林黛玉赠予他的物件。后来黛玉与贾玥走得近了,宝玉多次尝试修复关系却未能如愿,只能终日与这盏灯作伴。
贾府抄家时,宝玉将它偷偷藏起,带进了牢房。这盏灯几乎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慰藉。
牢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几名兵卒闯了进来。
例行搜查。
宝玉慌忙将琉璃灯往身后藏。士兵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
牢房里还关着贾环和贾蓉。听见问话,宝玉装作茫然无知,贾环却频频向士兵递眼色。
领头的士兵——实为乔装的贾芸——径直上前夺走琉璃灯,狠瞪了宝玉一眼,甩给贾环一张面饼,扬长而去。
饿了一两天的贾环抓起饼子就往嘴里塞。宝玉怒视着他,对方却浑不在意。
隔壁牢房的袭人见此情景暗自心酸,却爱莫能助。
晴雯将自己的吃食全给了宝玉,虚弱地蜷在角落。士兵走过来丢下食物威胁道:吃了!明日要把你们拉去发卖,若饿瘪了卖不上价,仔细你的皮!
晴雯脸色一沉,仍旧执拗地滴水不进,宁死也不愿受这份屈辱。
士兵们啐骂着甩手离去,盘算着天明就把这丫头转手,免得饿死了赔本。
这临时牢房原是座破庙改的,如今牢舍紧张,像贾府这些奴才多半都要拉去发卖。
横竖是白得的买卖。
这年月人 ** 易本就如常。
贾府这批婢女,
个个都是水灵的俏丫头,能卖出好价钱,最妙的是——不用本钱!
治国公麾下这群兵痞早已按捺不住。
......
次日清晨。
城北门外早已人头攒动。
此处是出了名的奴市,每日都有牙行在此交割丫头。
当年香菱就是贾府在此采买的。
贾府本是这儿的常客,
可如今风水轮转,往日的买主倒被捆着推上展台,当作 ** 叫卖。
几个兵卒将周瑞、王善保等老仆押上前来。
四下顿时哗然。
咦?这不是王善保么?平日都是他们倒卖别人,今儿个竟叫他们尝尝这滋味!哈哈!
可不就是他!这老杀才仗着荣国府的势,缺德事可没少干!
该!我倒想把这老东西买回去,叫他尝尝挨鞭子的滋味!
围观者越聚越多,盯着这几个老仆指指点点。
一旁兵丁吆喝道:这几个老货虽上了年纪,身子骨倒硬朗,做活计是把好手。买一送一,搭个老嬷嬷!
只需区区八十两,就能买下两个奴才!再加五十两,连他们的家生子也能一并带走!
士兵的吆喝声,顿时引发众人哗然!
这价钱实在太低了!
一个奴才竟然只要八十两银子!
要知道,市面上一名普通奴才至少也要一百多两,稍好些的甚至要两百两以上。可如今,八十两就能买两个?再加五十两,连他们的子女都能带走?
天底下竟有这种好事?
不少人将信将疑。
士兵见状,解释道:这些奴才是从贾府抄没的,如今贾府因谋逆罪被查办,这些人是否涉案尚不明确,其中的风险,各位自行掂量。但价格确实便宜。
之所以低价甩卖,是因为羁押所根本关不下这么多人。
那座破庙改成的临时牢房,四面漏风,再过几日若下雪,这些人冻死了就一文不值了。
得赶紧脱手才行。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犹豫起来。
贾府的奴才确实便宜得跟白捡似的,可万一买到与谋逆案有牵连的,日后追查起来,谁担得起这罪责?
然而没多久,就有人下定了决心。
几个人站出来嚷道:这几个我们全要了,家生子也打包带走!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贾芸的那帮弟兄。
他们当然不怕——
反正都是二道贩子,转手加价卖出。就算日后追查,祸事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再说了……
贾芸让众人留意寻访小红的踪迹,这些人索性将贾府一众仆役尽数买下,再逐一甄别。
又或者等贾芸归来,让他自行寻人。
思量至此,
几人迅速做出决断,掏出一大笔银钱,将贾府那些奴仆全数买下。一时间围观者无不讶异,暗叹这几个当真不怕惹麻烦。
若是不慎买回有罪的仆役,
带回自家府邸,往后可有得烦心!
他们将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连同其几名家生子悉数带回。
官兵们各自散去,只待次日再来贩卖余下的奴仆。
……
另一头,
这几人将买回的仆役带回住处审问后,发觉其中并无唤作小红或红玉的,便索性再度转卖。仅这一倒手,便净赚数百两银子。
毕竟转卖时他们绝口不提这些人身负罪名,颇有几分欺瞒之意。
不多时,
贾芸赶了回来。
他扯下粘着的假胡须,露出本貌,急切问道:几位兄弟,可寻着小红了?
不曾,今日盘查许多人,都没找着。
都问遍了,确实没叫小红的。
红玉也没见着。
贾芸听罢只觉心沉谷底,
他已在牢中翻寻过七八遍,始终不见小红踪迹,如今人贩子这边也寻不着,这丫头究竟去了何处?
贾芸满腹疑云。
但他仍暗下决心,定要继续寻找!
非找到小红不可!
实则贾芸不知,小红机敏过人,眼见王夫人、贾琏接连遭难,便寻机溜出荣国府逃命。几经辗转,被旧主王熙凤遇见,就此留在冠军侯府。
……
牢狱深处。
治国府麾下的兵卒对待贾府众人颇为苛待,除了搜刮银钱外,还时常贩卖人口牟利。从荣国府抄没所得的金银珠宝,尽数落入治国公囊中。
囚牢里的晴雯始终拒绝进食。兵卒们渐渐对她心生不满,加之几位老婆子挑拨离间,众人对晴雯的嫌恶愈甚。这终究是晴雯自身性情所致——身为婢女却心气高傲,命运多舛又不知收敛。既无尊贵身份傍身,唯有孤傲倔强,自然招致谗言诽谤,终其一生都困于小人算计。
几名兵丁提着鞭子逼近晴雯,厉声道:明日便将你发卖,到底吃是不吃?此刻再不肯进食,只怕捱不到天明。他们暗自懊悔晨间未将她卖出——原想着这等姿容出众的丫鬟,需待声名远播时再售,方能获利更丰。
兵卒们举着鞭刀威吓,晴雯却面无惧色,淡然道:不如给我个痛快。其性情刚烈至此。
刘姥姥探监时所见,正是这般情景。这丫头宁死不肯低头,但婢女之身终究难抗命运。绝食竟成了她最后的抗争手段。兵卒们虽怒不可遏,顾及买卖价值终未动手,只能忿然退去。
牢房中,贾宝玉忽然高呼晴雯之名,引得守卒侧目,鞭影如蛇般狠狠噬咬在他身上。
“——!”
剧痛撕裂肺腑,他蜷缩于地,哀鸣不绝,哪还顾得上呼唤丫鬟姓名。
“贵公子不过如此,一鞭子就现了原形。”守卒甩着鞭稍冷笑。
贾宝玉咬唇不语,汗珠滚落。角落里贾环突然拍膝大笑:“废物!贾宝玉就是个废物!”
这庶子眼中淬着毒。他生母赵姨娘懦弱无能,偏王夫人处处压他们母子一头。老太君宠宝玉,贾政偏疼嫡子,满府上下谁曾正眼瞧过他这个环三爷?
往日屈辱翻涌——王夫人克扣月例、贾母当众数落、连亲生父亲都只夸赞兄长的诗文......此刻他举报宝玉私藏琉璃灯的快意尚未散去,又见嫡兄狼狈如狗,笑声愈发尖锐。
“原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仗着嫡子身份作威作福!离了老太太,你连街边癞皮狗都不如!”
宝玉太阳穴突突跳动。母亲新丧、父亲入狱、祖母亡故......悲愤如岩浆在胸腔翻滚。他攥紧稻草,指节发白,却终究只是别过脸去。
“孬种!”贾环一脚踢翻破陶碗,“你这辈子就活该——”
话音未落,宝玉突然暴起!多年积郁化作拳风,狠狠砸向那张扭曲的脸。
污泥尚有三分烈性,贾环接二连三的寻衅彻底点燃了贾宝玉胸中怒火。只见宝玉额角青筋暴起,霍然起身挥掌便掴!
清脆的耳光声炸响在牢房内,贾环半边脸颊顿时高高隆起。
你...你敢动我?!贾环捂着脸踉跄后退,双目赤红似要喷出火来,反了天了!你个腌臜东西也配打我?!
话音未落,二人已如疯虎般扑作一团。在潮湿的稻草堆里翻滚撕扯,蟒袍玉带皆成碎布,不多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