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迅速减少，很快便轮到了她。拜见张上卿！”
巴清盈盈施礼。
张罗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秋水般的明眸，如玉的肌肤，好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他收回目光，心下自嘲：“我竟与曹操无异？”
“夫人有何要事，请直说。”
张罗目光在她精致的脸庞上停留片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张上卿，妾身此来是想与您商议红糖一事。”
巴清凝视着张罗，眼中既有期待，又似在打量他的样貌。
张罗心中了然。
昨日来报之人正在红糖坊当差，而巴清与乌氏倮同是受朝廷嘉奖的大商贾，甚至能出席国宴。
若非如此，红糖坊的人早就将她赶出去了。夫人是想把红糖贩运到他地？”
张罗问道。
巴蜀巴家虽遭朝廷打压，财力依然惊人。
他们主营丹砂生意，是骊山陵墓水银的最大供应商。
至于乌氏倮，则以中原珍宝与戎狄交易牛羊战马，据说牲畜多到要以山谷计量。
这也正是张罗要组建商队北上贸易的原因——匈奴、东胡、戎狄、楼烦迟早要灭，但动手前总得榨 们的价值。张上卿说笑了。”
巴清莞尔，“如今咸阳商人，谁不想要这红糖呢？”
妾身想把红糖卖到巴蜀，让蜀地百姓也能享用。
咸阳的商人们初次听闻此事，第一念头也是想贩卖红糖。
可惜这是朝廷专营之物，与盐铁同等地位。
触犯者按秦律当诛全家，况且他们没有巴清那样的地位。
更关键的是，大多数商人尚不知红糖制法。眼下红糖产量有限，连咸阳供应都吃紧，暂时无力外销。张罗浅笑道。
巴清眼眸一亮，立即会意：妾身愿出资扩建糖坊和甘蔗园，承担全部工费。
夫人能出多少？张罗凝视着她，忽然觉得眼前女子格外明艳，或许是金钱映衬的缘故。我们承担所有扩建费用，但巴蜀红糖之利要五五分账。
张罗眉头微蹙：这样朝廷才得五成，太亏了。
巴清气息一滞，暗咬银牙：那...上卿觉得该如何分？
二八分。张罗竖起两指指向她，你二。
这未免太苛刻了。巴清轻叹，蜀道艰险，运输成本高昂...
红糖利润你心知肚明。张罗不为所动，日后若放开专营，巴家便是首个掌握此术的。
不如再加个条件——楚地的经营权也给你。
巴清暗自盘算。
张罗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竟要拿走八成利润。能否... 分账？她轻咬朱唇。不可。
况且...张罗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美色于我无用。
巴清顿时羞恼——她何时用过这等手段？更何况对方比她年轻近十岁...
但我可以送你份大礼，保巴家兴旺三代。张罗话锋一转。当真？巴清将信将疑。
若真如此，两成利润也值。明日再来详谈。张罗起身道。上卿有要事？
不，该下值了。他坦然答道。
巴清望着未西沉的日头，一时怔住。
内史府内。
关于张罗与顿弱提出的漠北商队计划，嬴政已全数批准。
午后便召集各大家族，准备首次尝试。
首次出行的人数和商队规模不会太大。
漠北情况未明，若贸然投入过多，张罗也难以承担损失。
虽然国库出资比例不高。
午前，张罗正加紧处理内史府的日常事务。商业区税入仅有五百余万钱？”
“核实无误？”
“回大人，已反复核对多次。”
下首官吏恭敬答道。
商业区初建不久，数月税收仅此数目尚属正常。
确认无误后，张罗提笔勾画。入库吧。”
“遵命！”
官吏如释重负。
张罗翻开手边账册。
商业区的款项既已入库，便留作应急之用。
红糖坊的收益……
加上尚未调用的半数赋税。
略作思忖，他提笔撰写奏章。
提议在关中增修数条沟渠，引冶峪、清峪、浊峪等河流灌溉郑国渠未能覆盖的高地农田。
共计六条。
工程浩大，短期难成无妨。
待异族奴隶到位，进度自可加快。便命名为‘六辅渠’。”
奏章写就，即刻遣人送往章台宫。且慢——”
张罗忽想起一事：若欲动用这笔款项，少府辖下的都水长需划归治粟内史调遣。
当即另拟一道奏章，再度呈送。
查看系统积分时，辰时将尽。
门框边忽探出一张俏脸。张上卿！”
嬴阴倚门张望，双眸灵动。公主？”
张罗略显诧异，“近日未见公主踪影。”
嬴阴闻言笑意更甜，整了整衣襟迈入门内。被父皇禁足数日，今日方得自由。”
原来嬴政对女儿先前过于热忱的表现不满，遂施以惩戒。
谁料禁令刚解，她便迫不及待前来。难怪突然不见公主，原是这般缘故。”
张罗轻笑，“前番相助之情，尚未谢过。”
嬴阴摆摆手：“小事罢了，最终我也未能出力，全赖上卿之能。”
“上卿且先处理政务，国事为重。”
身为帝女，她深知轻重缓急。
张罗颔首：“那便暂失礼了。”
“无妨无妨。”
嬴阴随即落座，托腮凝视案前身影。
每当有人入内，她便迅速回神端坐。
若是朝臣觐见，则浑然不理。公主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张罗压下唇边笑意。
本有佳人在侧，他该专注公务。
嬴阴的神情让张罗感到十分好奇。
她眨了眨黑宝石般的眼睛，显得有些扭捏。张上卿……我听说昨日寡妇清来找你了？
嗯，是啊。张罗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公主放心，巴清只是来谈些公事。
原来如此……啊不，张上卿不必告诉我，我只是随口问问……毕竟寡妇清名声很大，听说很风韵，就是年纪有些大了！
最后几个字，嬴阴特意加重了语气。
张罗忍俊不禁。
他继续低头处理公务。
反倒是嬴阴自己先脸红了。
她坐立不安起来。
糟糕，张上卿该不会觉得我善妒吧，我只是担心他被巴清迷惑罢了。公主，还没用午膳吧，一起吧。
张罗放下笔，向嬴阴发出邀请。
虽然时人大多只吃早晚两顿，但贵族并不受此限。
像张罗这样想吃的随时可用。
在他的影响下，身边不少人已开始一日三餐。
内史府设有专门的厨房和厨子，各部衙门也大抵如此。好啊！
嬴阴立即展露笑颜。
不过两人并未同桌而食，仍是分席用餐。
到了下午，张罗再次提前离衙。
但并非回府，而是前往典客卿。
那里已聚集了数人，巴清也在其中。
她目光灼灼，对张罗昨日所说的旺巴家三代之事已深信不疑。
在典客卿处，除顿弱外还有其他几家参与。
因属初次尝试，在见到实际利益前规模不宜过大。
李斯家本在名单之列，但被张罗劝阻。
他建议待模式成熟后再让李家第二批加入。
顿弱心知这是张罗对李斯的不喜——恐怕第二批也无望。
谁让李斯先前指使御史频频弹劾，至今仍派人盯着张罗。不想张上卿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庙堂争斗并非如常人想象的暗潮汹涌，往往就是这样直来直往。
只要不误国事，彼此倾轧各凭本事。
首批参与者包括：张罗家、顿弱家、蒙恬家、冯去疾家、李信家，以及代表嬴政的宗正嬴允家。
除张罗外，各家均派管家前来。
毕竟治粟内史本就该分利。
巴清是唯一非咸阳权贵的参与者。
但她财力雄厚，堪称大秦最富有的两大商贾之一。
另一位是乌氏倮。
张罗已在盘算如何对付乌氏倮——与胡人贸易往来多年，要说毫无勾结谁信？
典客卿大堂内，休正向众人讲解细则。
张罗与顿弱 旁听。
休是整个商队情报网络的核心。
至于巴清……
张罗望向她——不仅要出重资，还打算让其主管商队账目。
由这位非权贵之人来掌管，对各方权贵而言都更为公平。
没人怀疑巴清敢私吞这笔钱财。
巴清察觉到张罗的目光，抬眸迎上，浅浅一笑，颔首致意。
她心中感激张罗将自己引入这个计划。
顿弱低声道：“张上卿到了倾慕佳人的年纪啊……寡妇清虽年长了些，但才干出众，方能执掌巴氏。”
“不过，公主待你一片真心，还望上卿把握分寸。”
张罗闻言一愣，暗想这时代女子近三十便被嫌老，可巴清分明风华正茂。
他摇头失笑：“顿上卿此话从何说起？”
彼时休已向众人交代完毕，诸管家皆无异议——即便亏本，也是为国效力。
张罗正色道：“漠北胡人向来礼遇商队，何况我们以走私之名行事。
诸位想想乌氏倮的境况，此行必获厚利。”
众人眼中渐亮，唯巴清凝视张罗，心知乌氏倮怕是要步自己后尘——就像那被迫交出八成利润的红糖生意，剩余两成还须课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