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传至各郡县,嬴政为防官员以权谋私、公报私仇或勾结他人,遂遣黑冰台密探四处查探。
赵高麾下刺客亦潜伏江湖,暗中监视。
咸阳城内,楚南公愤然离去,火速返回楚地。
他誓要在暴秦肆虐之前,将楚国旧恨广传天下,绝不让楚人忘却 之痛。
此外,他还需提醒项氏一族警惕张罗此人。
黄石公则继续游历四方,寻觅避世隐居之所。
与此同时,献上诸子百家四策的张罗,终为天下所知。
有人震惊,更有人愤恨,欲除之而后快者不在少数,尤以墨家、阴阳家为甚。
阴阳家依附大秦多年,暗中培植众多死士。
墨家虽隐于暗处,此刻却不得不推出一位公开的巨子,否则将面临秦廷全力围剿,一朝覆灭。
而那些无法见光的势力,为避免牵连明面上的同门,只能忍痛割舍与墨家的联系。
现任巨子燕丹藏身秘密驻地,沉默良久。
若墨家遭遇不测,该当如何?更何况,尚有众多 无法现于人前,遑论登记于秦廷名册之上。绝户之计啊!”
“张罗——”
不远处,高渐离的琴声与一名女子的箫音交织,倾诉着他们的决心——即便刺杀张罗,亦在所不惜。小高,唉……”
忽然,一名墨家 匆匆入内,递上一物。
曾经的燕太子丹,如今的墨家巨子燕丹接过,展开其中的纸张,目露寒光。……赵高!”
他撕碎纸页,仅余空白残片。这便是纸张……”
墨家或许能研其制法。
与此同时,咸阳另一处,阴阳家众人亦神色凝重。早该杀了张罗那小贼!”
甘罗杀意凛然。
此举无疑将他们置于烈火之上。事已至此,多言无益。”
徐福眉头紧锁。
许负淡淡道:“速将暗处人手撤离咸阳,我等明面之人,依令上报便是。”
“只能如此。”
徐福点头。
东皇太一今日现身,仅留下一句:“右 ,此事交由你处置。”
“遵命。”
许负颔首领命。
东皇随即转身离去。
他等候的人已至。
……
咸阳宫内,郑国手捧一块青灰石板觐见。此物便是张罗所献水泥?
正是。郑国难掩兴奋之情,有此神物,无论修筑何等工程都将如虎添翼!
即便正在修建的驰道亦可受益。当真如此坚固?
嬴政饶有兴致地抽出天问剑。
寒光闪过,石板应声裂开大半。
郑国捻须苦笑:陛下,请用寻常兵刃试之。
嬴政会意轻笑,召来殿前侍卫。
只见秦剑斩落瞬间断为两截,石板上仅留下浅浅白痕。张卿总能让朕惊喜。嬴政眸光深邃,郑卿且将此物用于水渠工程,暂勿声张。
待郑国退下,嬴政凝视石板沉吟良久。传令解除公主禁足,加派护卫随行。
阴影中传来低沉应诺。张卿此刻何在?
未几,赵高入殿禀报:张上卿携巨板出城,正往昔日遇刺之地。
……
咸阳郊外庄园。
白衣胜雪的扶苏立于廊下。舅舅有何见教?
屋内传来阴郁声响:扶苏,你父皇打压百家,尤以儒家为甚,你竟无动于衷?张罗横行朝野,你也置之不理?
扶苏眉头微蹙,始终与房内保持着距离。
扶苏闻言,眼神微微闪烁。
身为大秦长公子,他有嬴政特许的参政之权,可直接上奏朝堂。
对于诸子百家的新策,他原本有些疑虑,但比起李斯的严厉手段,如今至少能保全诸多典籍。
更关键的是,纸张的推广使学问传播更为便利。
自他领悟了那句“下雨天留客,我不留”
的奥妙后,便彻底释然。
至于那些伏法之人,多数确系违背秦律,并非无辜蒙冤。
这一点,他对蒙毅的执法深信不疑。父皇之策,扶苏并无异议。”
他平静道。………”
屋内沉寂片刻,低沉嗓音再度响起,“扶苏,朝堂强令诸子百家登记全部典籍、人员……”
“舅舅莫非是担忧阴阳家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扶苏反击道。绝无可能!”
对方当即否认。
扶苏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其他事或许尚有犹豫,唯有此事他立场坚定——因他首先是大秦的长公子!
“至于张上卿……”
他略作停顿,“虽未曾谋面,但其执掌内史府以来,所为皆利国利民。
虽常早退,却非怠政,反显其能;虽贪财了些,可掌管国库者,谁无此癖?”
他性子虽直,但对张罗不乏钦佩。
神臂弩、商业区、红糖坊、曲辕犁,乃至主动开凿六条关中水渠……国库银钱如流水般进出,却处处惠泽百姓。
唯独张罗主张以战俘为奴、轻贱异族性命之论,令他略有微词。………”
屋内之人显然未料到扶苏如此评价张罗,一时无言。若舅舅今日唤扶苏来是为此事,请恕扶苏无能为力。”
见房内再无回应,他拱手作别,“若无他事,扶苏先行告退。”
转身之际,身后传来疏离的称呼:“长公子慢走。”
扶苏侧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默然离去。
然而半个时辰后——
甘罗面色阴鸷,许负与徐福神色凝重地赶到。
徐福低声道:“东皇阁下,张罗于上次遇刺之地立了块木牌。”
“何字?”
“上书:‘献策治诸子百家者,张罗也!有胆便再来刺我试试?’”
徐福捻须推测:“至今未点明我阴阳家,恐是证据不足。”
若因一次刺杀牵累百家,待 大白时,阴阳家将同时面对大秦铁律与百家的怒火。砰!”
瓷器的碎裂声骤然炸响。张罗——当诛!”
同日·内史府外
“见过张上卿。”
自《三字经》问世后,众人再唤张罗时,少了几分往日的讥诮。
孔孟之学皆被囊括其中,连素来敌视他的儒家也只能缄口。
诸子百家的典籍登记,仍在稳步推进。
将此事交予廷尉府,正是要借廷尉之威震慑四方。
然而对于张罗此前遭遇的刺杀,至今仍无线索。张上卿,惭愧,依旧毫无进展。”
蒙毅面露难色。
张罗摆手道:“无妨。
诸子百家的登记情况如何?”
“尚有部分人未主动前来,李信将军已前去‘邀请’。”
所谓“邀请”,自然是以武力押解。
先下狱审问,再行调查。
正说话间,一袭蓝衣、眼覆轻纱的许负自廷尉府内缓步而出。许负,见过蒙上卿、张上卿。”
蒙毅冷淡颔首,对阴阳家并无好感。
张罗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许负:“蒙上卿若有公务,不必相陪。”
“好,张上卿请便。”
蒙毅察觉他对许负的兴趣,识趣告退。
许负被张罗的目光盯得微微蹙眉:“上卿如此直视,有失礼数。”
张罗冷笑:“交出刺杀我的人,阴阳家可免一劫。”
许负心头一震,暗恼甘罗行事鲁莽,未能善后。此事与阴阳家有何干系?”
“哦?还要嘴硬?”
张罗摇头负手,作势离去,忽又转身,“或者,将你献给我,我可暂缓对付阴阳家两年,如何?”
许负薄纱下的眸光骤冷,语气仍平静:“上卿,请自重。”
“三年。”
“上卿,请自重。”
“四年,到此为止。”
“上卿,请自重。”
“那便等着灭门吧。”
张罗不再多言,扬长而去。
许负凝视他的背影,心中惊疑不定。
她环顾四周,蓦然发觉竟有两路高手暗中护卫张罗。
张罗刚出廷尉府,便遇内史府小吏来报:“上卿,典客卿顿弱大人求见。”
他目光一凛——顿弱亲至,莫非漠北有变?
“回府!”
与此同时,博士馆内以胡毋敬、冯去疾、李斯为首的典籍编注事宜已展开。
张罗立于遇刺处的木牌迅疾传遍咸阳,诸子百家闻讯震怒。
原以为朝廷打压早有预谋,不料竟是因有人触怒张罗而起。
众派虽知大秦迟早清算,仍以此为宣泄口,合力追查。
阴阳家顿陷窘境,咸阳周边死士尽数撤离。
道家亦传来消息:承影剑确已失窃,且太乙山知晓其在张罗之手。
掌门霄凤借上报名册之机,率众奔赴咸阳。
东皇太一修书呈于嬴政,欲挑拨君臣关系。
展信之时,赵高侍立一侧。张罗手持承影剑,必然与道家有所牵连,且实力非凡。”
“他隐藏身份与修为,恐怕另有图谋?”
嬴政轻蔑一笑。赵高,你怎么看?”
赵高闻言,心头骤然一紧。
不知这是陛下的试探,还是随意一问。
他迅速权衡后答道:
“陛下,臣以为谨慎总无过错。”
“荆轲之事,犹在眼前。”
当年荆轲为求刺杀之机,
献上了樊於期的头颅与燕国真实舆图。
嬴政随手将密信掷于案上。据目前查证,张罗身家清白,并无异状。”
既任命他为治粟内史,自然彻查过底细。越是毫无破绽,或许越值得怀疑。”
赵高咬牙坚持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