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方如此急切,不妨就利用这点,且看东皇如何应对。
转身走出几步,张罗忽又回头叫住正欲入宫的赵高。赵高。”
赵高转身,“张上卿还有何吩咐?”
“无事。”
张罗嘴角微扬,“给你个机会,现在向我低头,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赵高默然不语。
只是再次拱手作揖,随即转身步入章台宫。
在宫门阴影下,他背对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如今已不仅仅是权势之争。
除掉张罗,已成为他刻骨铭心的执念。
正如他对蒙毅的必杀之心。
张罗轻蔑一笑,“给过你机会了。”
说罢朝廷尉府走去。
查阅阴阳家名录时,一个名字引起他的注意。东皇太一原名郑冠?”
郑姓?
张罗若有所思。
想起叶腾曾言,东皇与陛下有旧。
而当年那位来自楚地的郑夫人,正是扶苏生母。
莫非这东皇是扶苏舅父?
这尚是猜测,张罗并未定论。
其余名册记载:
左右 许负、甘罗。
大司命红夭。
少司命小夕。
余者皆不足道。仅此而已?”
定有隐瞒!
蒙毅悄然而至,“张上卿也在查阴阳家名录?”
“也?”
张罗抬眼,“还有谁来过?”
“陛下。”
果然,始皇帝已察觉端倪。
蒙毅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多亏上卿的四策,百家之中查出不少反秦逆贼,廷尉大牢已人满为患。”
“这是扩建牢狱的奏请,若无不妥,还请尽快拨付钱粮。”
张罗接过竹简细阅。四十万钱?”
眼下正需筹措军饷,他略显迟疑。
蒙毅解释道:“有些要犯凶悍异常,且身负要案。
在审结前需严加看管,故需修筑更深地牢。”
张罗沉吟片刻。准了。
对了,郑国那里有新制水泥,可助工程事半功倍。”
“更可确保万无一失。”
“哦?”
蒙毅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东西正是出自我手。”
蒙毅心中仍有疑虑,“若真如此,今日我必去一探究竟。”
郑国,那位治水能匠?
他造出的器物竟可用于廷尉地牢?
张罗将文书递还蒙毅,“不过该走的流程不能省,这文书还得送往内史府,明日我会安排妥当。”
“有劳了!”
——
夕阳西沉。此刻陛下可有闲暇见我了?”
“听闻张上卿求见,陛下特命赵高在此恭候多时。”
赵高脸上挂着那抹惯有的浅笑,阴柔难测。既如此,烦请引路。”
“张上卿,请。”
赵高微微欠身,转身前行。
举止从容,礼数周全。
张罗不由多看他两眼,“难怪当初你能从蒙毅手中脱身,得陛下赦免。”
“承蒙陛下垂怜,赵高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天恩。”
然而自那日起,赵高心底的野心便如野草疯长。
任人鱼肉的滋味,他再不愿尝。
若要主宰他人命运,唯有站在最高处——
即便,手段肮脏。
踏入章台宫前,张罗回首瞥向宫门暗处。
他确信,必有目光在暗中窥伺。
此刻起,一场无声的博弈已然展开。臣拜见陛下。”
嬴政搁下朱笔。
此举独予张罗——换作旁人,除非军国要务,他连眼皮都不曾抬过。爱卿此来,所为何事?”
张罗肃然:“为救陛下性命。”
嬴政面色骤寒:“此言何意?”
“昔日卢生、侯生炼丹时,臣便欲谏止,后二人伏诛,以为隐患已除。”
张罗拱手,“岂料近日又有方士献丹,臣不得不——”
卢生、侯生早已化为枯骨。你认为丹药含毒?”
嬴政眸中冷光迸溅。
那些丹丸,他曾服过数枚。请陛下取旧丹饲喂禽兽,立见分晓。”
“赵高,速取!”
嬴政猛击案几。
目光扫过手边药瓶时,杀意翻涌。
郑冠,尔敢弑君?
——
咸阳宫外。
蒙毅寻到郑国。
亲眼验证水泥之坚,蒙毅抚掌大笑:“妙极!张上卿真乃神人也!”
“此等奇物竟能现世。”
“郑大匠,即刻带人随我赴廷尉府,先筑两间牢室。”
因嬴政禁令,水泥秘而不宣,只得仍遣郑国麾下工匠。
施工之际,更需清退闲杂。
蒙毅谋划以水泥浇筑三尺厚墙,仅留一孔,专囚要犯。
待其余牢房扩建,亦将尽数改用此法。
郑国愕然。
虽知朝廷彻查百家俘获甚众,但蒙毅所擒之人何等棘手?
竟需铜墙铁壁围困。
他不再多问,立刻带着人随蒙毅前往廷尉府。
咸阳城外。
一队身着道袍的修士正手持拂尘前行。
为首的是位冷若冰霜的白发女子,眼眸中映着世间万物却不见半分波澜。
队伍行进间,白发女子忽然驻足。掌门为何停步?身后 恭敬询问。
这位正是道家现任掌门宵凤。
她的视线聚焦在路旁木牌上:
献策治诸子百家者,张罗也!有本事,再来刺杀我试试?
张罗。
这个名字从她唇间轻吐而出。
众 见状愤然:
定是有人行刺才惹得他迁怒百家!
若查出真凶...
宵凤漠然拂袖前行。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张罗转移矛盾的手段,或是嚣张的挑衅。
无论何种,咸阳之行都将见分晓。
她此行为三事:
其一是追回被擒的玉遥子手中掌门剑;
其二便与这位张罗有关......
章台宫内。
等待丹药实验结果时,张罗忽然进言:
请陛下召李信将军入宫。
攻心之计?嬴政会意准奏。其实延年之物,臣确有珍藏。张罗话锋一转。
辽东深山有百年人参,或可...
话音未落,赵高通传:
李信将军到。
恰在此时,几只试验用的动物突然倒地不起。人已经处置了。赵高垂首立于殿中,尽心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嬴政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
他的手指抚过案几上的青瓷药瓶。
郑冠,你竟敢谋害寡人?
张罗的视线落在那药瓶上——那里面应当就是叶腾之前提到的珍贵补丹。
看似是滋养之物。
但先前卢生、侯生等人进献的丹药,可绝非良药。陛下若存疑,不必亲身试药。
臣愿与李信将军率兵前往郑冠处所,请他来面见陛下。
若他坦然前来,便证其心无鬼。
若畏罪潜逃或负隅顽抗...
张罗话中深意已不言自明。
虽无确凿证据表明那些毒丹出自东皇授意,
但这无疑是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以阴阳家隐藏的诸多秘密,东皇岂敢继续滞留?
嬴政冷冷吐出一个字。
此前郑冠曾上书诋毁张罗,
如今派这两人前去,正是合适。
阴阳家隐秘据点内。
东皇刚稍缓的心绪又被打破。
听闻张罗入宫觐见时,尚不以为意。
但随后甘罗急报:
张罗不仅久留宫中,更召见了李信!
入夜后,二人竟率千余名秦兵直逼而来。
东皇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许负、甘罗、徐福齐聚厅中,
大司命红夭与少司命小夕静立两侧。许负。
属下在。
咸阳周边还有多少死士可用?
东皇想制造混乱转移视线。......许负低头,已无一人可用。
唉......徐福无声叹息。
张罗和李信分明是冲他们而来。张罗!东皇指节捏得发白。
这一切都始于那份《治诸子百家四策》,
逼得他们将死士尽数调离。
尽管名册上还留着些未报备之人——
比如徐福。
更棘手的是,嬴政已察觉阴阳家用度异常。
今日靠那些丹药勉强搪塞过去,
却等来了全副武装的讨伐之师。
若束手就擒或许能险中求生,
但东皇不敢赌——赌张罗手里没有铁证。
他们早已势同水火。步步为营啊......
竟将我们逼至如此绝境。
东皇声音里翻涌着怒意。东皇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徐福眉头紧锁。怎么办?东皇闭目长叹,名册在录者留下担责。
至少这几人未曾参与炼丹之事:
许负主管内务,红夭与小夕仅是执法使者。
死士已被调离。
训练事务也不再由她们负责。
或许可将她们安排在咸阳作为暗子。什么?”
众人皆惊。
甘罗面露惊恐:“东皇,您这是要撤退?不行!一旦撤离,便是自认有罪!”
这个男子,自从甘罗加入阴阳家以来,始终从容不迫,掌控全局。
然而此刻,面对抉择,他竟选择了退缩!
这便是他一直追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