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个文书小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利索。
“任……任主任……许、许哥……”
“出大事了!”
许忠义“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抓住那小吏的领子。
“嚷嚷什么!毛毛躁躁的!说,又怎么了?”
那小吏喘着粗气,手指着外面,眼睛里全是恐惧。
“戴……戴老板……他没来站里……”
“他直接去了西郊的刑场!”
“还……还把望龙门看守所上上下下,除了六哥和四哥,所有沾边的人……全都抓过去了!”
西郊刑场?
那地方是干什么的,军统里没人不知道。
去了那儿,就别想囫囵着出来。
任平生的瞳孔也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刚刚还笃定戴老板只是做做姿态,敲打敲打。
可这……这直接把人拉到刑场,是要动真格的?
这巴掌,打得也太快了。
山城,望龙门,军统行刑场。
天色阴沉,浓雾还没散尽,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味。
三十多个军统人员,从看守所的所长到普通的卫兵,此刻全都卸了枪,脱了制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双手被麻绳反绑着,直挺挺地跪在湿漉漉的泥地上。
在他们身后,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军统行刑队员,面无表情,眼神森冷,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
而在他们对面,只摆着一条简陋的长凳。
戴老板就坐在那条长凳上,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嘎吱作响。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皮鞋,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郑耀先和徐百川站在他的身后,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行刑场安静得可怕,只有戴老板手里那两颗核桃转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终于,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群废物。”
戴老板开口了,语调不高,却让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集体打了个哆嗦。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迈开步子,走到了那群跪着的人面前。
“穿上我们军统这身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那天起,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要有死的意志,要有干的决心!”
他的语调陡然拔高,充满了怒火。
“可你们呢?”
他一脚踹在最前面的看守所所长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向后倒去,却又被身后的人死死顶住,只能狼狈地重新跪好。
“一个小小的望龙门看守所,被人家来去自如,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一个红党要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们的眼睛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的枪是烧火棍吗?”
“我跟你们讲过‘官、管、棺’的三字经!当官的,就要管住自己的人,管住自己的地盘!管不住,那就自己躺到棺材里去!”
戴老板背着手,来回踱步,皮鞋踩在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党国的脸,军统的脸,都被你们这群饭桶给丢尽了!”
“红党是我们最大的心腹之患,我们在前线跟他们打生打死,你们在后方,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郑耀先和徐百川。
“耀先,百川,你们两个昨晚也在现场。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徐百川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老板,我们……”
“
“老板。”郑耀先躬身,态度恭敬,但语气却不卑不亢。
“昨晚的事,是我大意了。”
他没有推卸责任,第一句话就先认了错。
戴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赶到望龙门,本来是想亲自提审曾墨怡。我刚进审讯室,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脑勺就被人用枪顶住了。”
此话一出,连徐百川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郑耀先继续说道:“那个人,我没看清他的脸。他用枪逼着我,让我不要出任何动静。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我推测,他应该是从看守所后面的水房通道潜入进来的,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还换上了一身狱警的制服,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混了进来。”
“他行动的时候,外面正好发生了爆炸。我怀疑,中统那边被炸,还有我们去机场的车队在路上遇到袭击,都是这个人的手笔。他用连环爆炸,制造混乱,调动了我们大部分的人手,然后自己趁虚而入。”
郑耀先的叙述条理清晰,将一个胆大包天、算无遗策的神秘敌人形象勾勒了出来。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救曾墨怡。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戴老板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看到他的样貌了吗?”
郑耀先坦然地摇头:“没有。他始终在我身后,用枪顶着我的头。我只知道他很高,身手好到离谱。当时赵简之就在门外,想冲进来,结果被对方一手刀就打晕了。我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戴老板沉默了。
他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脑子里飞快地运转。
郑耀先的身手,他比谁都清楚。能悄无声息地用枪顶住他的脑袋,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半人半鬼,神出鬼没……”戴老板喃喃自语,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郑耀先:“我之前收到过一份情报,说北方出了一个代号叫‘半人半鬼’的杀手,极其厉害。我曾经派了三个顶尖的杀手去试探,结果,三个人都有去无回,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我猜,你们遇到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
说到这里,戴老板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地上跪着的那群人。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
他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人,不能留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行刑队齐刷刷地拉动了枪栓。
咔嚓!
清脆的声响,成了催命的符咒。
跪着的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喊和求饶声。
“老板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老板给一次机会!”
然而,戴笠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就在行刑队的枪口即将举起时。
“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