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通过胸前别着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进了直播间。
【我靠!老秦你这什么神仙运气啊?这单的客户又是个漂亮小姐姐!】
【前面的你新来的吧?老秦的客户,十个里面八个都是美女,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给平台塞钱了!】
【主播:谢邀,人在现场,眼里只有电路图,心里只有安全阀。】
【哈哈哈,真实!老秦的直播间,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哦不,拔螺丝刀的速度!】
秦业没空理会直播间的调侃,跟着姚青走进了那栋老旧的单元楼。
楼道里没有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霉味。
姚青的家在五楼,没有电梯。
她走在前面,脚步有些虚浮,秦业背着几十斤重的工具包,却跟得气定神闲。
“就是这里了。”
姚青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漆皮斑驳的防盗门,侧身让秦业进来。
“师傅,你请进。”
秦业点点头,迈步进屋。
他一边换上自带的鞋套,一边习惯性地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典型的上世纪老破小布局,大概也就五十多平。
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空间被压缩得十分局促。
装修风格还停留在二十年前,墙壁刷着最简单的白漆,有些地方已经泛黄起皮,地上的水磨石地砖也磨损得失去了光泽。
但整个屋子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东西不多,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地在生活。
姚青注意到秦业的目光在屋里扫视,原本就紧张的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窘迫地低下头。
“那个……师傅,不好意思啊。”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房子是刚买的,首付……首付就掏空了所有积蓄,实在没钱装修了,有点乱,让你见笑了。”
秦业正分析着老房子的电路走向,冷不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
他看出来了,这姑娘自尊心挺强,也挺敏感。
“你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
秦业连忙解释,语气真诚了许多。
“我就是职业习惯,看看房子的整体情况。毕竟是老房子,电路设计和现在的规范不一样,我得先心里有个数。”
他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
“看这布局和墙体结构,应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房子。这种老房子,电路问题,十有八九都是线路老化或者受潮引起的。”
听到他专业的分析,姚青的窘迫感才消散了些许,连忙点头。
“对对,好像是九八年的房子。”
她领着秦业往里走。
“是卫生间的灯不亮。”
秦业跟着她来到卫生间门口,一股更浓重的潮气扑面而来。
卫生间的空间非常小,大概也就两三平米,墙壁和地面的瓷砖缝隙里,能看到黑色的霉斑。
“开关在门口左手边。”姚青指了指墙上那个已经发黄的开关面板。
秦业伸出手,“啪嗒”一声按下。
没反应。
他又按了几下,除了开关本身发出的空洞的塑料声,头顶的灯毫无动静。
“行,知道了。”
秦业放下背上的工具包,沉重的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但光线很足的手电筒,想了想,干脆叼在了嘴里,然后对姚青说:“麻烦帮我搬个凳子过来。”
“哦哦,好!”
姚青赶忙从餐厅搬来一张四脚方凳。
秦业踩了上去,身体的重量让老旧的凳子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他仰着头,嘴里叼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光柱,精准地打在天花板正中央那个样式古老的吸顶灯上。
灯罩是塑料的,已经泛黄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伸出手,熟练地旋转卡扣,拆下了灯罩。
就在灯罩被取下的那一瞬间,一股子浓烈的霉味混杂着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猛地从吊顶上方冲了下来。
“咳咳……”
姚青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后退,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秦业也皱了皱眉。
他凑近了些,手电筒的光照亮了灯座内部。
里面的景象让直播间的观众都炸了锅。
【卧槽!这是啥玩意儿啊?黑乎乎的一坨!】
【电线都烧成焦炭了吧?这颜色绝了!】
【太吓人了,这要是漏电,小姐姐洗澡的时候岂不是……我不敢想了!】
【这房子也太潮了,感觉电线都快长出蘑菇了。】
姚青看着秦业严肃的表情,心里那点刚燃起的希望又开始往下沉。
她小声地,带着哭腔说道:“之前……之前那个电工师傅来看了一眼,也是拆开这里,然后就说线路全都烂了,要……要整个卫生间重新走线,不然随时可能起火。”
“他张口就要五千多,还说这只是人工费,材料费另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助。
秦业没有立刻搭话,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万用表,开始仔细地测量线路的电压和电阻。
红黑两色的表笔在那些焦黑的线头上一一触碰,万用表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几分钟后,秦业才从凳子上下来,关掉了嘴里叼着的手电筒。
他拿下手电,看着一脸忐忑的姚青,表情很认真。
“那个师傅,有一半说的是对的。”
姚青的心,咯噔一下。
秦业指了指天花板上那个黑洞洞的窟窿,解释道:“这栋楼太老了,楼顶和墙体的防水层估计早就失效了。卫生间又是整个屋子里水汽最重的地方,湿气顺着墙体往上渗,你家吊顶里的这些电线,长年累月在这么潮湿的环境里泡着,不老化腐蚀才怪了。”
他又指着刚才拆下来的几截电线残骸。
“你看,这铜芯都氧化发黑了,外面的绝缘皮也变得又干又脆,用手一碰就往下掉渣。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短路、跳闸都是小事,真要引发火灾就麻烦了。”
他下了结论。
“所以,换线是必须的。”
“换线”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大山,重重压在了姚青的心头。
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眼神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整个人都蔫了。
是啊,换线。
说得轻巧。
可她哪里还有钱?
为了这个破旧的“壳”,她已经掏空了自己和父母的所有积蓄,每个月工资一到手,还没捂热就得先还房贷,剩下的钱要精打细算地用上一整个月。
五千块?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算了。
不修了。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真的在浴室门口放个充电台灯吧。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刚想开口说“那就算了”,秦业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不过,换线也不一定非要五千。”
他的话,让即将坠入深渊的姚青,猛地抓住了崖边的一根藤蔓。
她抬起头,布满失落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丁点微弱的火苗。
“正常来说,最标准的做法是走暗线。”
秦业不急不缓地分析着。
“也就是把墙面凿开,埋设新的pVc阻燃管,把新电线穿进去,然后再用水泥把墙面封好,最后再恢复瓷砖或者防水涂料。这一套工序下来,既费人工又费时间,材料成本也不低。一个老师傅一天工钱就得好几百,算下来,收你五千,不算黑得离谱,但肯定也不便宜。”
姚青听得心惊肉跳,这复杂的工序,一听就是要花大钱的。
她刚刚亮起的眼神,又黯了下去。
秦业看着她这副样子,话锋一转。
“但是,有省钱的办法。”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姚青,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一千块。”
姚青彻底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一千?”
这个数字,和之前的五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美好得让她不敢相信。
秦业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女孩那张写满震惊和不解的脸,补充了最后一句。
“前提是,你得能接受,你家卫生间……会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