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对了,刘玉强给他老婆孩子的灵堂,设在哪儿了?”
舒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哦,就在小区那个……那个活动中心,临时搭的。”
秦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你看,这不就更有意思了么。”
“有钱买几百万的保险,却没钱给老婆孩子找个正经的殡仪馆,办个体面的后事?”
“把灵堂设在小区里,做给谁看?做给邻居看,做给媒体看,做给所有同情他的人看。”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悲惨,他的崩溃,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他了。”
“这个b,从头到尾,都在演!”
每一句话,都让舒阳的脸色更白一分。
他再也站不住了。
“我……我马上去局里汇报!”
他转身就要跑,像是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场。
“等等!”秦业叫住他。
“别光用嘴汇报,带上脑子。”
秦业盯着他,“现在立刻去查刘玉强预定外卖的那个手机,查他的下单记录!我要精确到秒!我敢打赌,他下单的时间,和他老婆进门的时间,绝对能对得上!”
“还有,查他的所有银行账户,消费记录!看看他最近有没有购买热敏电阻、微型电容、或者汽油的记录!就算他用现金,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明白!”舒阳重重点头,眼神里已经燃起了火,他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现场,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敬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走到秦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劲很大。
“秦业……这次,是我错了。”
他看着桌上那份空白的认定单,眼神复杂。
“我差点就成了罪人的帮凶。”
秦业没说话,只是把那个插排残骸用证物袋装好,递给了他。
“李专家,接下来的技术鉴定,拜托你了。”
“放心!”李敬书郑重地接过证物袋,“我亲自带人做,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最快速度给你出报告!”
与此同时,这场火灾的调查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因为现场收音设备没有关,秦业和李敬书、舒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了出去。
【我草草草草草!我听到了什么?反转了?】
【门禁电话点火?用外卖小哥当工具人?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招吗?】
【我他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刘玉强是魔鬼吗?!那是他老婆孩子啊!】
【前面的分析我还没听懂,但灵堂设在小区活动中心这个,我懂了!太假了!正常人谁这么干啊!就是为了作秀!】
【我收回我之前骂秦警官的话,我给您磕一个!您是真牛逼!】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坏了,这是纯纯的反社会人格啊!太可怕了!】
【赶紧抓人啊!别让他跑了!】
【完美受害者?我呸!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弹幕的风向,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了从同情刘玉强、质疑秦业,到唾骂刘玉强、崇拜秦业的惊天逆转。
舆论,彻底沸腾。
秦业没有再看那些汹涌的评论。
他脱掉手套,走出了这个充满了死亡和谎言气息的房间。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带着雨后的微凉。
他靠在楼道的墙上,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为了钱。
又是为了钱。
他想起自己办过的很多案子,无数的悲剧,归根结底,都逃不过这个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刘玉强的狠,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但真的值得用两条至亲的性命去换吗?
他想不通。
或许,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人的脑回路。
烟雾缭绕中,他忽然想起了郭榕。
想起她那双总是带着点倔强,却又清澈见底的眼睛。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东西的。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郭榕”两个字。
秦业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走到稍微干净点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
“秦业!你忙完了吗?我看到新闻了,你们……你们把那个刘玉强抓了?”电话那头,郭榕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急切。
秦业“嗯”了一声,语气平淡:“还在现场。”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出马肯定没问题!”郭榕的语气雀跃,“我爸都听说了,他高兴坏了!这次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们绿水物业一个天大的忙!”
秦业的眼皮跳了一下。
绿水物业?
他脑子里迅速把信息串联起来。
刘玉强因为工程款的问题,一直在跟绿水物业闹,甚至在网上散播谣言,给对方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现在火灾案的真相水落石出,证明刘玉强不仅是个老赖,还是个杀人凶手,那绿水物业身上的脏水自然也就洗干净了。
“你爸是……”秦业故意问道。
“我爸是宋之文啊!”郭榕的语气理所当然,“绿水物业就是我们家的。之前刘玉强那事儿,搞得我们焦头烂额,股价都跌了。现在好了,多亏了你!所以,我爸想请你吃个饭,当面感谢你!”
果然。
秦业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他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
跟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吃饭?还是因为自己办的案子让他直接受益?
这要是传出去,他身上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吃饭就免了。”秦业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谈不上帮忙。心意领了,就这样。”
“哎,别啊!”郭榕急了,“秦业,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我爸是真心想感谢你!”
“真心感谢?”秦业靠在墙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语带调侃,“那简单,让你爸把感谢折合成现金,直接打到我们单位的表彰账户上,要多少我们财务说了算。这样既实在,又合规,皆大欢喜。”
“你!”电话那头的郭榕被他噎得够呛,“你这人怎么钻钱眼里了!俗不俗啊!”
“俗。”秦业坦然承认,“人民公仆,就得为人民服务。至于跟资本家吃饭,还是算了,容易消化不良。”
他这话说得又硬又冲,一点情面都没留。
郭榕在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的鼻音。
“……其实,我爸他今晚不在家,他出差了。”
“是我……是我自己想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