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太后驾到，鸡飞狗跳
吴庭在宫里折腾出“民间器物陈列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大江南北。但谁也没想到，这消息引来的第一个重量级观众，不是哪路王爷，也不是哪个重臣，而是当朝太后本人。
而且太后不是只在宫里看看展品就完了——她老人家心血来潮，要来清溪县“实地考察”，亲自看看这些“承载着深厚历史文化”的器物，到底出自什么样的水土。
消息传到清溪县衙时，吴良正在喝唐成新研制的“养生茶”（其实是枸杞加树根煮的水），直接一口喷了出来。
“太、太后要来？”吴良的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时候？”
师爷捧着公文，手都在抖：“三日后...圣驾从京城出发，走官道，大约七日后抵达。”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只有十天准备时间。
“十、十天...”吴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唐成和金灿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完蛋。
县衙现在是什么状况？满屋子赝品，门口摆着歪鼻子石狮子，后院还堆着一堆没处理完的造假工具...
这要是让太后看见了，别说升官发财，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快！快收拾！”吴良反应过来，“把所有假货都藏起来！把县衙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有门口那对石狮子...搬走！赶紧搬走！”
“搬哪儿去？”唐成问。
“扔河里！埋土里！怎么都行！”吴良急得团团转，“总之不能出现在太后面前！”
吴阳不干了：“不行！小玉不能扔！”
“那是假的！”吴良怒吼，“真的已经被你二哥运到宫里去了！”
“假的也是小玉！”吴阳抱着石狮子腿不撒手，“我跟它有感情了！”
“感情个屁！”吴良气得想打人，“那是石头！”
场面一度混乱。
最后还是柳芸娘站出来镇场子：“都闭嘴。”
全场安静。
柳芸娘环视众人，淡淡道：“现在藏已经来不及了。太后要来，沿途州县都会提前派人来打前站。咱们现在收拾，反而欲盖弥彰。”
“那、那怎么办？”吴良都快哭了。
“将计就计，”柳芸娘道，“既然吴庭在宫里把咱们这些东西吹得天花乱坠，那咱们就按他吹的来。假的怎么了？假作真时真亦假。只要咱们演得够真，太后未必看得出来。”
唐成眼睛一亮：“嫂子说得对！咱们可以搞个‘升级版’的展览！把故事编得更圆，把展品布置得更像那么回事！”
金灿灿却没那么乐观：“可是...那是太后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这些破烂...”
“破烂有破烂的好处，”柳芸娘打断他，“越是破烂，越显得‘古朴’‘沧桑’‘有历史感’。你们想，宫里那些珍品，太后早就看腻了。反倒是咱们这些民间器物，可能更让她觉得新鲜。”
吴良想想也有道理，一咬牙：“行！就这么办！唐贤弟，金贤弟，这回就看你们的了！”
唐成和金灿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豁出去了”的决心。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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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天，清溪县衙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状态。
唐成负责“故事升级”。他把之前编的那些胡扯八道的故事重新梳理，查缺补漏，力求每个细节都“有据可查”。
比如“苏轼用过的笔洗”，他不仅编出了苏轼何时路过清溪、住在哪家客栈、住了几天，甚至还编出了一首“苏轼在此题壁”的诗——诗是他自己写的，字是让金灿灿模仿苏轼笔迹写的，然后刻在一块木板上，挂在笔洗旁边。
再比如“杨家将用过的马鞍”，他不仅编出了杨六郎在此征战的故事，还“考证”出马鞍上某个磨损处是“被辽将的刀砍的”，编得跟真的似的。
金灿灿负责“展品升级”。他把所有赝品重新加工，该做旧的做旧，该修补的修补。最绝的是，他不知从哪搞来一些真的古董碎片（其实是从垃圾堆里捡的破瓷片），镶嵌在赝品上，美其名曰“修复时保留了原物的残片”。
吴阳也没闲着。他的任务是把县衙里里外外“做旧”——用他的“返古油”把新修的墙染出斑驳痕迹，把新铺的地砖染出磨损感，连门环都染出了“百年老铜”的色泽。
“三弟，你这油...”唐成看着被染得乌漆墨黑的县衙大门，欲言又止。
“放心吧唐师兄！”吴阳信心满满，“我二哥说了，这油有个特点——染上之后，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化，越来越像真的！”
唐成心想：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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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清晨，太后的仪仗队出现在了清溪县城外。
全城百姓被勒令在家不许出门，街道清空，黄土铺路，净水洒街。县衙上下穿着最体面的衣服（虽然有些是借的），列队站在县衙门口，迎接圣驾。
吴良站在最前面，腿肚子直打颤。唐成和金灿灿站在他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吴阳倒是很兴奋，伸长脖子往城外看。
只有柳芸娘，淡定地站在吴良身旁，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扇着——虽然天气根本不热。
辰时三刻，鼓乐声起。
太后的凤辇在禁军护卫下，缓缓驶入城门。
辇车华贵非常，金顶朱帷，八匹白马拉着，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车队在县衙门口停下。
一个太监上前掀开车帘，扶着一位身着明黄凤袍、头戴金冠的老妇人下车。
正是当朝太后。
吴良等人赶紧跪下：“恭迎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看起来六十多岁，面容慈祥，但眼神锐利。她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平身吧。”
众人起身，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
太后先看了看县衙门口，目光落在歪鼻子石狮子上，眉头微挑：“这就是...那对‘见证数百年风雨’的石狮子？”
吴良冷汗都下来了：“回、回娘娘，正是。”
太后走上前，仔细端详：“嗯...确实古朴。特别是这只，鼻子歪了，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吴阳一听，激动了：“娘娘圣明！这鼻子不是歪了，是‘傲视苍穹’！您看这角度，多霸气！”
唐成差点想捂住吴阳的嘴——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太后居然笑了：“傲视苍穹...有意思。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
吴阳更来劲了：“娘娘，这对狮子还有名字呢！这只叫小玉，那只叫大威，它们是一对夫妻！”
太后来了兴趣：“哦？还有名字？说来听听。”
吴阳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和小玉的“感情史”，从第一次见面（其实就是吴阳被罚跪在门口）讲到每日“交流”（其实就是吴阳对着石狮子说话），讲得绘声绘色，感人肺腑。
太后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点头。
吴良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行？
等吴阳讲完，太后居然抹了抹眼角：“好，好...器物有灵，人有情。这才是真正的‘器物养护’。”
众人：“......”
他们开始怀疑，太后是不是也被吴庭传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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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正式开始。
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县衙，第一站就是大堂。
“这是‘前朝知府公案’，”唐成硬着头皮上前解说，“榉木材质，距今已有二百年。您看这包浆，这磨损，都是岁月的痕迹...”
太后伸手摸了摸桌面，点头：“确实温润。养护得不错。”
唐成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书房。
“这是‘苏轼用过的笔洗’...”金灿灿开始背他编的故事。
太后拿起那个破瓦盆，翻到底部看了看“景泰三年制”的字样，笑了：“苏东坡用的是宋朝年号的盆，这盆底是明朝年号...你们这考证，倒是独特。”
金灿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太后话锋一转：“不过...也许真是明朝人仿制的呢？文人雅士，就爱干这种事。”
金灿灿赶紧点头：“娘娘圣明！正是如此！”
太后又看了看旁边木板上刻的“苏轼题壁诗”，念了两句：“‘清溪水潺潺，远客心悠悠’...这诗倒是有几分东坡神韵。”
唐成心中狂喜——那诗是他写的！他居然写出了“东坡神韵”！
参观继续。
太后看得很仔细，问得也很细。
“这把扫帚...真是‘扫帚西施’？”
“这个夜壶...唐伯虎真用过？”
“这块匾额...真是御笔？”
每问一个问题，唐成和金灿灿的心就跳一下。但他们早就排练过无数遍，回答得滴水不漏，故事编得圆圆满满。
神奇的是，太后居然都信了——或者说，至少没当场拆穿。
参观到后院时，出了个小插曲。
太后看到角落里堆着几个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造假工具——锉刀、砂纸、染色剂罐子...
“这些是...”太后皱眉。
全场死寂。
唐成脑子飞速运转，正准备编个理由，吴阳突然开口：“娘娘！这些是我二哥留下的‘文物修复工具’！”
“哦？”
“您想啊，”吴阳面不改色，“这些器物流传百年，难免有破损。我二哥专门研究了一套修复技法，这些工具就是用来修复文物的！”
太后将信将疑：“修复文物...需要用染色剂？”
“那是‘古法着色剂’！”吴阳拿起一罐吴庭留下的药粉（其实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用这个调出来的颜色，跟文物原色一模一样！您看这把椅子，这里补过，是不是看不出来？”
他指着一把确实被修补过的椅子。
太后凑近看了看，点头：“确实看不出来。吴庭这孩子...有心了。”
危机解除。
唐成等人偷偷擦汗。
这个吴阳，关键时刻还挺能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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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结束，太后在县衙后院设宴——当然，宴席是随行御厨准备的，县衙只提供了场地。
席间，太后心情很好，还赏了众人。
赏吴良“勤政爱民”匾额一块——虽然是临时写的，但盖了太后宝印。
赏柳芸娘玉镯一对——虽然成色一般，但毕竟是御赐。
赏唐成和金灿灿“文化创新”奖牌各一面——铜的，但镀了金。
赏吴阳...一盘子点心。
“你这孩子有趣，”太后笑道，“这些点心赏你，慢慢吃。”
吴阳感动得热泪盈眶：“谢娘娘！娘娘您真好！比小玉还好！”
众人：“......”
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后突然问：“吴县令，你那个堂弟吴庭...在宫里做得不错。你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的？”
吴良心说：我没教！他自己长歪的！
但嘴上还得说：“回娘娘，舍弟自幼聪慧，勤学好问...”
“嗯，”太后点头，“他确实聪慧。那本《宫廷器物养护百法》，写得很有见地。还有那个‘民间器物陈列馆’，办得也很好。哀家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能培养出这样人才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吴良等人赶紧低头：“娘娘过奖...”
太后话锋一转：“不过...哀家看你们这里，器物虽然‘古朴’，但数量似乎不多？”
吴良心里一紧。
唐成赶紧接话：“回娘娘，许多珍贵器物已经运往宫中展览。留下的这些...虽然形陋，但都是最有代表性的。”
“这样啊，”太后想了想，“那哀家再帮你们一把。”
她招手叫来太监：“传哀家懿旨：清溪县进献器物有功，特赐宫廷器物三十件，以充实县衙收藏。”
全场震惊。
赏宫廷器物？还三十件？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但吴良等人却笑不出来——宫廷器物，那都是登记在册的珍品。要是摆在他们这满是赝品的县衙里...
万一被人看出那些赝品是假的，再牵连到这些真品...
欺君之罪，罪加一等啊！
“怎么？”太后看他们表情不对，“不喜欢？”
吴良赶紧跪下：“谢娘娘恩典！只是...县衙简陋，恐辱没了这些珍品...”
“无妨，”太后摆摆手，“器物摆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珍惜。哀家看你们这里，虽然条件有限，但对待器物的心是真诚的。这就够了。”
话说到这份上，吴良只能叩头谢恩。
宴席结束，太后起驾回宫。
送走凤辇，县衙上下瘫了一地。
“总、总算结束了...”唐成感觉像死了一回。
金灿灿直接躺在地上：“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用再紧张了...”
吴阳却抱着那盘子点心，眉开眼笑：“太后娘娘真好！还给我点心吃！”
吴良看着众人，心情复杂。
一方面，太后这关过了，还得了赏赐。
另一方面...
“那些宫廷器物...”他喃喃自语，“怎么办？”
柳芸娘淡淡道：“收着就是了。真的假的摆在一起，说不定...还能互相掩护。”
唐成眼睛一亮：“嫂子说得对！咱们可以搞个‘古今器物对比展’！真的假的摆一块儿，再编点故事，就说这些民间器物是宫廷器物的‘源头’‘灵感’...”
吴良扶额。
又来？
但他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清溪县衙，注定要和这些破烂（现在还有真品了）纠缠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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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三十件宫廷器物运抵清溪县。
有玉器，有瓷器，有铜器，件件精美，与县衙里那些破烂形成了鲜明对比。
唐成和金灿灿又开始忙活——编新的故事，布置新的展区，设计新的参观路线。
而远在宫里的吴庭，收到太后的赏赐清单时，笑了。
“三十件宫廷器物...”他轻声自语，“大哥，这份礼，够大吧？”
“有了这些真品做掩护，你们那些赝品，就更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