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德庄园的晨雾还没散尽时，窗台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我推开窗，一只灰褐相间的猫头鹰正歪头看着我，脚上的信袋沾着点露水，封口处印着霍格沃茨的校徽——狮子、鹰、獾、蛇缠在盾牌上，金红色的蜡印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灵狐从枕边探出头，光屑蹭过猫头鹰的翅膀，吓得它往后缩了缩。我解下信袋，摸了块火蜥蜴糖放在它脚边，它叼着糖振翅飞走时，信袋在我手里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羊皮纸窸窣作响。
展开信纸，邓布利多的笔迹依旧优雅，蓝绿色的墨水写着新学期的注意事项，末尾附着长长的二年级学生要读购物清单：具体如下：
- 《标准咒语，二级》（the Standard book of Spells, Grade 2），作者米兰达·戈沙克。
- 《与女妖同游》（break with a banshee），作者吉德罗·洛哈特。
- 《与食尸鬼同游》（Gadding with Ghouls），作者吉德罗·洛哈特。
- 《与巫婆共度假期》（holidays with hags），作者吉德罗·洛哈特。
- 《与巨怪同行》（travels with trolls），作者吉德罗·洛哈特。
- 《与吸血鬼同航》（Voyages with Vampires），作者吉德罗·洛哈特。
- 《与狼人一起流浪》（wanderings with werewolves），作者吉德罗·洛哈特。
-《与雪人在一起的一年》（Year with the Yeti），作者吉德罗·洛哈特。据说这学期他要来当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光听名字就透着股浮夸。
“看来得去趟对角巷了。”我把清单折好，塞进裙兜。灵狐跳下床，光屑聚成个书本的形状，还在封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它大概是惦记着丽痕书店里那些会动的插画书。
对角巷比上次来热闹了十倍。暑假快结束的缘故，穿着巫师袍的小巫师们挤在各个店铺前，蜂蜜公爵的门口排着长队，糖果的甜香飘出半条街；奥利凡德魔杖店的门帘被掀得老高，能听见老奥利凡德念叨“山楂木和凤凰羽毛很配”的声音。
我先去了弗洛林冷饮店，买了杯覆盆子冰沙，靠在窗边看着街景。灵狐蜷在我膝头，光屑随着冰沙杯上的雾气轻轻晃。不远处的丽痕书店门口围了群人，举着书尖叫，隐约能听见“洛哈特教授！签个名吧”的喊声。
“果然是他。”我啜了口冰沙，看着人群簇拥着的那个金发男人。他穿着件孔雀蓝的巫师袍，领口绣着银线花纹，正举着羽毛笔往书上签名，笑容亮得像打了蜡，每签完一本就对着人群抛个媚眼，引来一阵更响的尖叫。
灵狐突然抖了抖光屑，往洛哈特的方向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像是在撇嘴。我摸了摸它的头——确实，那男人身上的魔法波动弱得像根快灭的蜡烛，华丽的袍子里裹着的，不过是堆空洞的虚荣，连最基础的防御咒气息都没有。
喝完冰沙，拎着空杯往丽痕书店走。刚进门就被一阵香风扑了满脸，洛哈特正好签完最后一本书，转过身时差点撞在我身上。“哦，抱歉，美丽的小姐！”他立刻摆出迷人的微笑，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闪得晃眼，“我是吉德罗·洛哈特，想必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与狼人共舞》《与巨怪同行》都是我的着作——”
“略有耳闻，洛哈特教授。”我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平淡，“我来买新学期的课本。”
他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么冷淡的回应，愣了愣才又堆起笑：“哦，霍格沃茨的学生？真幸运！这学期能听我讲课是你们的福气！你看这些——”他突然从袍子里抽出一叠奖状，哗啦啦摊开，“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反黑魔法联盟荣誉会员、消除万伦的狼人勋章……”
奖状上的烫金大字晃得人眼晕，旁边的小巫师们发出“哇”的惊叹，连赫敏·格兰杰都挤在人群里，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我扫了眼那些奖状，魔法波动杂乱得很，像是用幻术咒伪造的——真正的荣誉勋章会带着沉稳的魔法残留，而这些，只有层薄薄的伪装咒。
“很厉害。”我敷衍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书架，“失陪了，我得找书。”
洛哈特大概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僵在原地，嘴角的笑差点挂不住。灵狐从我的斗篷里探出头，冲他的背影吐了个光做的舌头，逗得我差点笑出声。
在“黑魔法防御术”区域找到洛哈特的系列着作，封面印着他各种英姿飒爽的照片：骑在独角兽上、和巨怪“搏斗”、对着女鬼念咒……我捏着书脊翻了两页，内容浮夸得像三流小说，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就是霍格沃茨新聘的教授？比起斯内普的阴沉，他这副空架子更让人不安。
“需要帮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见哈利正站在书架旁，手里抱着本《魔法史》，罗恩和赫敏跟在他身后。罗恩冲我挤了挤眼，显然也对洛哈特刚才的炫耀很不屑；赫敏则还在偷偷往洛哈特的方向瞟，脸颊有点红。
“在找《标准咒语（二级）》。”我指了指更高的书架，“好像在上面。”
哈利抬手挥了挥魔杖，“ wingardium Leviosa”。那本书立刻从顶层飘了下来，稳稳落在我手里。“谢了。”我接过书，指尖碰到书页时，灵狐的光屑往哈利的魔杖上跳了跳——凤凰羽毛的暖意，比上次在女贞路时更清晰了些。
“你也来买书？”哈利问。
“嗯，顺便买点别的。”我转身走向“古代魔法与传说”区域，那里摆着些冷门的故事书，封面都磨得发亮。灵狐的光屑在其中一本上停住了故事书上。
“你喜欢看这种？”罗恩凑过来看了眼，皱了皱眉，“都是些老掉牙的传说吧？”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我把书放进篮子里。总比对着洛哈特的浮夸文字强。
赫敏突然拉了拉哈利的袖子，小声说：“快看，洛哈特在跟我们招手！”
洛哈特果然正往这边走，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哦，波特！还有你的朋友们！真巧！”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这位美丽的小姐也是你的同学？来自东方？我去过呢，那是真是——”
“我们还有事，教授。”哈利赶紧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看来他也不太受得了洛哈特的自夸。
“哦，好吧。”洛哈特故作惋惜地耸耸肩，又转向人群，“亲爱的粉丝们，谁想要我的限量版签名照。”
丽痕书店的橡木书架投下斑驳的影，《与女鬼决裂》的烫金封面在灯光下晃眼。我把书放进竹篮时，灵狐的光屑突然往哈利那边飘了飘，带着点细碎的疑问——它还记得女贞路那丝阴冷的魔法波动。
我借着整理书单的动作，往哈利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上次跟你说的魔法痕迹，查到是谁的了吗？”
哈利正把《魔法史》塞进罗恩怀里，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绿眼睛里闪过点复杂的情绪。“是……一个家养小精灵。”他往书架深处退了半步，避开路过的小巫师，“叫多比。”
“家养小精灵？”我微怔。灵狐的光屑也顿了顿，大概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家养小精灵的魔法波动通常带着束缚咒的沉郁，可女贞路那丝气息，除了阴冷，还有种近乎疯狂的急切。
“嗯。”哈利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无奈，“他一直在警告我，说霍格沃茨有危险，不让我回去上学。上次在女贞路留下痕迹的，应该就是他。”
罗恩凑了过来，耳朵尖得像兔子：“家养小精灵？就是那种穿旧枕套、一辈子伺候巫师的？”他皱着眉，“他干嘛要警告哈利？怕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罗恩！”赫敏立刻瞪了他一眼，“家养小精灵很可怜的，他们被奴役惯了，可能只是用错了方式。”她转向哈利，语气软了些，“多比还做了什么？”
哈利挠了挠头，眼神飘向窗外——弗洛林冷饮店的遮阳伞正被风吹得摇晃。“他弄坏了姑妈家的布丁，还把我关在房间里，想阻止我去国王十字车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点不易察觉的同情，“他说他的主人很坏，不想让我落入他们手里。”
“主人？”我捕捉到关键信息，指尖在竹篮沿上轻轻敲了敲，“知道是谁吗？”
哈利摇摇头：“他不肯说，一提主人就发抖，还会用头撞墙。”他叹了口气，“邓布利多教授说，家养小精灵的魔法不受巫师法律约束，有时候比巫师还强，但他们被主人的命令捆着，身不由己。”
灵狐的光屑暗了暗，蹭了蹭我的手腕。我突然想起苏家老宅里的那些“侍灵”——也是被家族咒束缚的存在，一生为奴，连反抗的念头都被刻进骨血。原来无论东方西方，被枷锁困住的灵魂，都是一样的可怜。
“那他现在在哪？”赫敏追问，眼睛里满是担忧。
“不知道。”哈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最后说……如果我坚持回霍格沃茨，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书架间的空气突然沉了沉。洛哈特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和小巫师们的尖叫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我看着哈利紧抿的嘴唇，突然明白那丝魔法痕迹里的“急切”是什么了——是警告，是绝望，是一个被奴役的灵魂拼尽全力发出的示警。
“不管是什么危险，”我轻轻开口，语气比刚才稳了些，“至少你不是一个人。”罗恩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赫敏也用力点头，三个少年的眼神碰在一起，有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灵狐突然从斗篷里探出头，光屑往书店门口的方向亮了亮，带着点警惕的红。我顺着它的目光望去——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卢修斯·马尔福正站在那里，银绿色的巫师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手指间夹着根蛇头手杖，杖尖的红宝石闪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德拉科，校服领口的徽章擦得锃亮，下巴抬得老高，正用眼角余光扫过书架，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哟，这不是‘大难不死的男孩’吗？”德拉科的声音像淬了冰，隔着几排书架就飘了过来，“怎么？暑假没待在你的碗柜里，敢出来见人了？”
罗恩立刻炸了毛，往前冲了半步：“马尔福！你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德拉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罗恩洗得发白的袖口，“跟韦斯莱家的穷鬼混在一起，果然越来越没规矩。”
“你闭嘴！”哈利攥紧了手里的书，指节泛白。
卢修斯缓缓走了过来，蛇头手杖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他的目光掠过哈利，像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最后落在我身上时，顿了顿，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位是……苏小姐？”
我微微颔首，没说话。灵狐的光屑在我掌心缩成一团，带着点排斥——卢修斯身上的魔法波动太复杂了，有纯血家族的傲慢咒，有黑魔法的阴冷，还有种……和多比那丝痕迹隐约呼应的束缚咒气息。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卢修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看来艾尔德先生把你照顾得不错。”他的目光扫过我的竹篮，在《古代魔法与传说》的封面上停了停，“对这些冷门的东西感兴趣？”
“随便看看。”我语气平淡，不想和他多纠缠。
德拉科显然没注意到我们的暗流涌动，还在跟哈利对峙：“我爸爸说了，今年霍格沃茨会很‘热闹’。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最好识相点，别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比你爸爸在魔法部的那些勾当还热闹？”哈利毫不示弱地回敬，绿眼睛里燃着怒火。
卢修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蛇头手杖猛地顿在地上，杖尖的红宝石亮得刺眼：“波特，注意你的言辞。”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别以为邓布利多护着你，你就能放肆。”
赫敏悄悄拉了拉哈利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担忧。罗恩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我往哈利身边靠了半步，竹篮里的樱桃木魔杖硌着掌心——如果卢修斯敢动手，这根备用魔杖或许能派上用场。
卢修斯却突然笑了，笑容冷得像冰：“跟小孩子置气，倒失了体面。”他转向德拉科，“德拉科，该走了，还要去买新学期的坩埚。”
德拉科不甘心地瞪了哈利一眼，跟着卢修斯往门口走。经过哈利身边时，卢修斯像是不经意般，手里的一个纸包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哈利脚边。“哦，抱歉。”他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点嘲弄，“看来我的手滑了。”
哈利弯腰捡起纸包，是本黑色封面的日记本，封面上没有署名，皮革摸起来有些陈旧。“这是你的吗？”他扬声问道。
卢修斯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不是我的，或许是韦斯莱的，波特。”话落风铃再次响起，父子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书店里安静了几秒，罗恩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赫敏则盯着那个日记本，眉头皱了起来。
哈利捏着日记本，指尖传来点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动了动。我看着那本日记，灵狐的光屑突然变得极淡，几乎要融进阴影里——那里面的魔法波动，阴冷、黏稠，像伏地魔的气息，却又更隐蔽，像藏在壳里的蛇。
“别随便碰它。”我轻声提醒，“尤其是别往里面写字。”
哈利抬头看我，眼里满是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把日记本塞进了背包深处。
书架间的喧嚣渐渐恢复，洛哈特还在那边跟粉丝合影，闪光灯亮得刺眼。我看着竹篮里的书，突然觉得这个新学期，恐怕比多比警告的还要“热闹”。卢修斯的刻意接近，那本诡异的日记本，还有洛哈特这副空架子……
灵狐蹭了蹭我的手心，光屑聚成个小小的狐狸头，冲我眨了眨眼。我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本《魔法防御理论》放进篮子：“走吧，该结账了。”
走出书店时，对角巷的阳光正好，蜂蜜公爵的甜香漫过来，盖过了刚才的阴霾。可我总觉得，那本日记本像块冰，藏在哈利的背包里，正悄悄融化，准备吐出里面的蛇。
而卢修斯·马尔福最后那个笑容，更像是在说：棋盘已经摆好，该轮到你们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