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消散的刹那，林枫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下意识抱紧怀中的计书宝，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
书宝！他惊恐地看着银色光点从她身上飘散，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
契约...完成了...计书宝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触林枫胸口的凤凰印记，我的本体...要醒了...
黑袍人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镜中世界开始崩塌。地面裂开无数缝隙，血月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裂成数块。
快走...计书宝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林枫一把，回铜雀楼...小心...
林枫还想抓住她，却抓了个空。眼前一黑，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向后飞去。
***
铜雀楼地下密室内，阴阳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苏清玥被冲击波掀飞数米，青铜灯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枫！她挣扎着爬起来，看见一个身影从镜面中跌出。
林枫重重摔在石室地面上，胸口的凤凰印记灼烧般疼痛。他抬头看向阴阳镜，镜面已经恢复平静，但镜框上的铜雀纹路却变成了血红色。
她呢？苏清玥冲过来扶起他，目光急切地扫向镜面。
契约完成了，但...林枫声音嘶哑，影宗的人出现了，书宝她...
话未说完，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阴阳镜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如同沸腾的水面般翻滚起来。
不好！苏清玥脸色大变，影宗在强行打开通道！
她迅速结印，七盏青铜油灯同时亮起幽蓝火焰，形成一道屏障挡在镜前。然而镜中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一只苍白的手突然穿透镜面，五指如钩抓向林枫。
林枫本能地后退，胸口的凤凰印记骤然发烫。一道金光从印记中射出，击中那只手。伴随着一声非人的惨叫，手掌缩回镜中，留下几滴黑色液体在石台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他们暂时退去了。苏清玥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锁，但阴阳镜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林枫看向石台上昏迷的李梦君：她怎么办？
凤凰契已经将计书宝的神魂拉回本体，这具身体很快就会...苏清玥的话戛然而止。
李梦君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七窍中渗出银光。那些光点在空中凝聚，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球，然后地一声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魂飞魄散...苏清玥轻声道，幸好计书宝已经...
林枫胃部一阵翻涌。虽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李梦君，但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我们走。苏清玥拉着他向石阶跑去，影宗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两人刚踏上螺旋石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座铜雀楼都在震颤。灰尘和碎石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上面出事了！林枫加快脚步，难道是影宗的人？
苏清玥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向上奔跑。她的侧脸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当两人冲出地下密室，眼前的景象让林枫倒吸一口冷气——
铜雀楼一层大厅已经沦为战场。十几名身穿各色服饰的修士正在与黑袍人激战，法术光芒交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
是各派修士！林枫认出了几个在渔村见过的面孔，他们怎么...
我发的信号。苏清玥简短地说，在你进入镜中世界后。
林枫这才注意到苏清玥右手腕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银镯，此刻正泛着微弱的红光。
大厅中央，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正与三名修士缠斗。他手中握着一柄漆黑的长剑，每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扭曲的黑雾。地上已经躺了五六具尸体，有黑袍人，也有修士。
影宗右使。苏清玥低声道，比左使更难对付。
仿佛感应到他们的目光，右使突然转头看向这边。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光芒如同野兽般闪烁。
苏家的小丫头...沙哑的声音穿透嘈杂的战斗声传来，把饕餮宿主交出来，饶你不死。
苏清玥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做梦。
右使发出刺耳的笑声，突然甩开三名修士，化作一道黑烟向他们扑来。
林枫本能地调动饕餮之力，暗红火焰在掌心凝聚。然而就在他准备迎战时，胸口的凤凰印记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火焰瞬间熄灭。
怎么回事...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
黑烟已至眼前，苏清玥挥剑迎上。软剑与黑剑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她身形灵动，剑法如行云流水，竟暂时挡住了右使的攻势。
林枫！她一边战斗一边喊道，凤凰契刚成，你的灵力还不稳定！别强行运功！
右使的攻势越来越猛，苏清玥渐渐落入下风。一道黑光划过，她的左臂顿时鲜血淋漓。
林枫咬牙站起来，不顾胸口的疼痛再次尝试调动饕餮之力。这次火焰成功燃起，但颜色却变成了诡异的金红色。
滚开！他冲向战团，火焰化作长鞭抽向右使。
右使被迫后退，兜帽被火焰擦过，露出一张布满黑色纹路的脸：凤凰火？不可能！
林枫自己也吃了一惊。饕餮之力向来是暗红色，如今却融合了凤凰契的金色，形成了全新的力量。
有意思...右使舔了舔嘴唇，宗主会对你很感兴趣的。
他猛地扯开黑袍，露出胸口一个诡异的符文。符文亮起血光，整个大厅的温度骤然下降。
小心！苏清玥一把推开林枫，是血咒！
右使的胸口符文爆发出刺目血光，数十道血色锁链从中射出，如同活物般袭向两人。
林枫仓促间筑起一道火墙，但锁链轻易穿透火焰。一根锁链缠住他的右脚，顿时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
苏清玥情况更糟，被三道锁链同时缠住四肢。她痛苦地呻吟一声，软剑当啷落地。
右使缓步走来，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整张脸：凤凰契确实出人意料，但在绝对力量面前...
他的话突然中断，身体猛地一颤。一截银色剑尖从他胸口透出，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你说得对。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右使身后传来，在绝对力量面前，血咒也不过如此。
右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尖：这...不可能...
银剑抽出，右使轰然倒地。露出后面一个纤细的身影——白衣胜雪，黑发如瀑，面容苍白却绝美，唯有右眼下一道细长的伤疤破坏了这份完美。
计书宝...林枫喃喃道，心脏狂跳。
女子——或者说，真正的计书宝——甩去剑上血迹。她看上去二十出头，比镜中世界的李梦君要成熟许多，但眉宇间的冷冽气质如出一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腕上残留的镣铐痕迹，和满身的伤痕。
好久不见，林枫。她微微一笑，声音虚弱却温柔，虽然对你来说，我们才刚分别。
林枫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眩晕击倒。胸口的凤凰印记忽明忽暗，体内的灵力乱成一团。
计书宝快步上前扶住他，冰凉的手指轻触他胸口的印记：灵力透支加上凤凰契的反噬...她转向苏清玥，有静室吗？
苏清玥复杂地看了计书宝一眼：三楼有间密室，跟我来。
大厅内的战斗因为右使的死亡而呈现一边倒的局面。残余的黑袍人开始撤退，修士们则乘胜追击。
三人艰难地爬上三楼。苏清玥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里面是一间布置简单的静室。
计书宝扶着林枫躺在软榻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银色丹药：吞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流遍全身，林枫胸口的灼痛顿时减轻不少。
这是...
月华丹，能暂时稳定你的灵力。计书宝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林枫这才注意到她的情况更糟。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但她的灵力波动极其紊乱，显然是刚从影宗地牢逃出，伤势未愈就强行战斗的结果。
你也需要休息。他挣扎着要起身。
计书宝按住他：别动。凤凰契刚成，我们的灵力会互相影响。她看向苏清玥，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苏清玥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你们现在很危险。影宗不会善罢甘休，铜雀楼已经不安全了。
天亮前我们不会离开。计书宝平静地说，契约需要时间稳固。
两人对视片刻，苏清玥最终点点头：我去安排撤离的事。天亮前会有人来接应。她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计姑娘，欢迎回来。
门关上后，静室里只剩下两人。外面的战斗声渐渐平息，偶尔传来修士们的呼喊。
她变了很多。计书宝轻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痕。
林枫想起镜中世界最后看到的景象：书宝，在祠堂里，你让我小心苏清玥...
计书宝神色一凛，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取出一张符纸贴在门上，符纸亮起微光后又熄灭。
隔音符，现在可以说了。她坐回林枫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苏清玥有问题。
什么意思？
我被囚禁在影宗地牢时，曾看到过她和影宗的人接触。计书宝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虽然不能确定她是否叛变，但必须小心。
林枫想起苏清玥种种可疑的举动——对小心铜雀警告的回避，过于顺利地找到阴阳镜，还有她时不时流露出的复杂神情...
铜雀楼本身也不简单。计书宝继续道，那面阴阳镜是赝品。
什么？林枫震惊地坐起身，那我们是...
真品的一部分。计书宝指了指两人胸口的凤凰印记，真正的阴阳镜千年前就被打碎，碎片散落各地。铜雀楼那面是用最大的一块碎片仿制的，所以才有连通阴阳的能力，但不够稳定。
她的话解释了为什么凤凰契没有完全成形，也解释了影宗为何能干扰仪式。
那我们现在...
休息。计书宝打断他，天亮前我们离开这里，去找其他碎片。只有集齐所有碎片重铸阴阳镜，才能完全激活凤凰契的力量。
她说着，突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林枫连忙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
你需要治疗。他焦急地说。
计书宝摇摇头：没时间了。影宗很快就会发现右使的死，宗主可能会亲自出手。她强撑着坐直身体，我们必须...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远处的天空被染成血色，一轮红月正缓缓升起——不是镜中世界的幻象，而是真实世界的异变。
血月当空...计书宝脸色惨白，影宗要提前开启血祭了。
林枫感到胸口凤凰印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在呼应血月的出现。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饕餮之力也开始躁动不安。
我们得立刻离开。计书宝挣扎着站起来，去找...
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苏清玥站在门口，脸色异常平静：恐怕你们哪儿也去不了了。
她身后，数十名黑袍人无声地浮现，每个人胸口都闪烁着诡异的血色符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面容全都隐藏在兜帽下的阴影中，唯有两点猩红光芒如出一辙。
苏师姐...林枫缓缓站起，挡在虚弱的计书宝身前，为什么？
苏清玥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因为从一开始，铜雀楼就是影宗的眼睛啊。
她抬起手，腕上的银镯已经变成血红色。随着她的动作，整座铜雀楼开始震颤，墙壁和地板上浮现出无数血色纹路，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欢迎来到真正的铜雀楼。苏清玥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或者说，我的体内。
林枫这才惊骇地发现，苏清玥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与那些黑袍人如出一辙。而她脚下的影子，正诡异地扭曲着，形成一只展翅欲飞的铜雀形状。
计书宝紧紧抓住林枫的手臂，声音颤抖：她不是苏清玥...是铜雀楼的器灵！
聪明。苏清玥咯咯笑起来，声音越来越不像人类，百年来第一个识破我伪装的人。可惜，太迟了。
整座铜雀楼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血色的天空。林枫惊恐地发现，他们根本不在什么楼阁里，而是悬浮在空中的一个巨大铜雀雕像内部！
铜雀吞天阵已经启动。器灵张开双臂，血月降临之时，就是影宗重见天日之日！而你们两个，将是最后的祭品！
黑袍人同时向前逼近，血色符文亮起刺目光芒。林枫握紧计书宝的手，胸口的凤凰印记与她的半成形印记同时发光，在绝境中形成一道薄弱的金色屏障。
血月当空，最后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