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归来,像一块投入顾宅这潭死水的石头,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
顾沉屿履行了“东道主”的义务,在城中最高级的餐厅为苏晚安排了接风宴。场面奢华,觥筹交错,苏晚依旧是人群的焦点,言笑晏晏,举止得体,时不时望向主位的顾沉屿,眼神温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依恋。
顾沉屿应对着各方来客的寒暄,脸上是惯有的沉稳冷峻,心思却飘忽不定。他坐在那里,眼前是苏晚精致的笑脸,耳边是悦耳的奉承,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出门前,沈弦独自坐在昏暗客厅里的侧影,那么安静,那么……孤寂。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几次将目光投向宴会厅入口,仿佛在期待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这种心不在焉,被敏锐的苏晚尽收眼底。他端着酒杯走近,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沉屿,看你好像有心事?是公司的事太忙了吗?”
顾沉屿回过神,对上苏晚关切的眼眸,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烦躁。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以掩饰情绪:“没事。”
“那位……沈先生,今天没一起来吗?”苏晚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紧锁住顾沉屿的脸。
顾沉屿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沈弦的名字从苏晚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让他非常不舒服。他沉下脸,语气冷淡:“他身体不适,在家休息。”
“哦,是吗?”苏晚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看来顾宅的‘静养’,效果似乎一般。”这话听起来是关心,细品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顾沉屿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他没有接话,周围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苏晚意识到自己可能操之过急,立刻换上了温婉的笑容,转移了话题。
但裂痕已经产生。顾沉屿发现,面对苏晚刻意营造的熟稔和温情,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全心投入。过去的记忆像是褪色的旧照片,美好却遥远。而现实中,那个安静待在顾宅、脸色苍白、心脏可能出了问题的人,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甚至开始后悔来参加这个接风宴。这里的喧嚣和虚伪,让他格外想念顾宅那片令人窒息的、却只有他和沈弦两个人的寂静。
宴会进行到一半,顾沉屿终于忍不住,借口透气走到了露台。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意,却吹不散心头的烦乱。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林管家的电话。
“他怎么样了?”电话一接通,顾沉屿便迫不及待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的林管家似乎愣了一下,才恭敬回答:“先生,沈先生晚上只喝了小半碗粥,说没胃口,现在应该已经休息了。”
只喝了小半碗粥……顾沉屿的心猛地一沉。他又想起那份体检报告,想起医生说的“需要静养,避免忧思”。
忧思……他是因为苏晚回来,所以在忧思吗?这个认知像一根刺,扎得顾沉屿胸口闷痛。他是不是……又在无意中伤害了他?
“看好他,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顾沉屿声音沙哑地吩咐完,挂了电话。他靠在栏杆上,望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却只觉得一片冰冷。
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晚走了出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他走到顾沉屿身边,语气带着担忧。
顾沉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里面太闷。”
苏晚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说:“沉屿,你变了很多。”
顾沉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心不在焉。”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是因为那个叫沈弦的人吗?”
顾沉屿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这跟他没关系!”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反而印证了苏晚的猜测。苏晚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露出一丝苦涩:“没关系吗?沉屿,你看他的眼神,和看任何人都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顾沉屿一直试图忽视和掩盖的真相。他怔在原地,看着苏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不一样。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替身的影子,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眼里,心里,取代了曾经皎洁的白月光?
接风宴还在继续,露台上的两个人却各怀心思,气氛降至冰点。顾沉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顾宅里,那个本该“已经休息”的人,正站在二楼的窗帘后,静静看着远处城市上空,那片属于接风宴方向的璀璨光晕。
【宿主,目标人物在宴会中途离场打电话询问您的情况,并与苏晚发生言语冲突,悔恨值与对您的占有欲持续飙升!】小九的声音带着兴奋。
沈弦拉上窗帘,将那片虚伪的光亮隔绝在外。
“月亮的回归,是为了证明影子早已无处不在。”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戏台已经搭好,只等主角登场,演完这最后一幕,追悔莫及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