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给九州联盟使团的居所,是一处风格雅致的庭院。建筑融合了自然与科技,活性的藤蔓缠绕着发光的金属框架,室内空间可根据心意随意调整布局,空气中弥漫着宁神的花香。然而,这份舒适并未完全消除使团成员初来乍到的拘谨与那份无形的压力。
稍作安顿,林守心便决定外出走走。白芷需要整理一路收集的数据,文渊老者则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艾尔尼亚提供的、包含海量公开知识的交互终端。最终,只有林守心与负责安保的将领雷震,两人信步走出了庭院。
迎宾之环广阔得超乎想象,与其说是一个泊位区,不如说是一座功能齐全的微型城市。不同风格的建筑群落比邻而居,代表着来自星海各处的文明。有的区域笼罩在朦胧的灵雾中,隐约可见仙宫楼阁;有的地方则充斥着齿轮与蒸汽,粗犷的机械生命体发出规律的轰鸣;更远处,还有完全由晶体构筑的丛林,以及如同水母般漂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生物光的群落。
雷震,这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悍将,此刻却显得有些局促。他低声道:“盟主,此地……太过奇异,末将竟不知该如何戒备。”他的灵识散开,却如同泥牛入海,被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温和而庞大的力量场同化、吸收,根本无法有效探测周围。
“不必紧张,雷将军。”林守心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沿途光怪陆离的景象,“此地主人若真有恶意,我们踏入此地的瞬间便已无力反抗。既允我们自由行走,便暂且遵守此地的规则。戒备之心内敛即可,过于外露,反显怯懦。”
正行走间,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群身形魁梧、皮肤如同粗糙岩石、额生独眼的种族,正围在一个展示着某种矿石样本的公共信息台前,发出沉闷而激动的低吼。他们的语言如同山石碰撞,充满了力量感。
“是‘山岩族’。”雷震低语,他在联盟的异星种族图鉴中见过类似的描述,“据说他们生活在高重力星球,个体力量极强,崇尚挖掘与锻造,性格……颇为直率,甚至有些暴躁。”
此时,那群山岩族似乎因为对样本成分的分析产生了分歧,争论声越来越大,其中一个格外高大的个体,甚至激动地挥舞起了堪比攻城锤的拳头,砸得信息台周围的防护光幕一阵涟漪。
就在这时,一道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响起,用的是一种宇宙中流传甚广的精神语:
“诸位‘磐石之子’,艾尔尼亚内,请保持心灵的宁静。”
说话者,是一个漂浮在半空、外形如同一个巨大金色海胆的构造体。它表面布满了规整的孔洞,柔和的金光从中流淌出来。它并未释放任何压迫性的力量,但那些躁动的山岩族在听到它的声音后,竟真的迅速平静下来,虽然脸上还带着不服,却收敛了动作,只是互相瞪着眼,改用更低的音量争论。
那金色海胆转向林守心这边,其中一个孔洞对准了他们,发出温和的意念:“远道而来的客人,愿艾尔尼亚的宁静常伴你们。”
林守心微微颔首致意。他能感觉到,这构造体并非生命,但其内部蕴含的秩序法则极其严谨高效,是维护此地规则的“执法者”之一。
继续前行,他们路过一片如同镜面湖泊的区域。湖边,几个身形模糊、仿佛由光影构成的生灵静静地站立着,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声音交流,但周围的空间却因为高速的信息交换而微微扭曲。当林守心目光扫过时,其中一个光影生灵微微“转头”,虽然没有五官,但林守心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纯粹由数据流构成的、冰冷的审视目光,随即对方又恢复了原状。
“信息生命体……”林守心心中了然。宇宙的多样性,在此地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一个提供多种宇宙通用饮品的水晶亭旁,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个主动上前搭话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繁复华丽、缀满各种微小宝石长袍的类人生物,他皮肤白皙,耳朵尖长,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笑容。
“啊,陌生的面孔!”他用流畅的、带着某种咏叹调的精神语说道,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林守心二人,“看二位的风采与能量场,想必是来自一个充满生机与潜力的新兴文明吧?在下是‘晶歌商会’的理事,你们可以叫我弥尔顿。我们商会致力于促进星海各文明间的贸易与文化交流,不知二位是否有兴趣……”
他的话速很快,热情洋溢,但那双碧色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商人特有的精明与衡量。
林守心能感觉到,这个弥尔顿的实力不过相当于联盟的元婴修士,但其精神力量却异常活跃灵动,显然专精于交流与感知。
“我们初来乍到,还需熟悉环境。”林守心婉拒,语气平和,“若有需要,再与阁下联系。”
弥尔顿也不纠缠,笑容不变地递过一枚闪烁着微光的晶体名片:“当然,当然!期待与贵文明有合作的机会。在这艾尔尼亚,多个朋友,总是多条路嘛!”说完,他便优雅地行了一礼,转身走向另一群刚到的、外形如同直立甲虫的文明代表。
雷震看着弥尔顿离开的背影,低声道:“盟主,此人……”
“无妨,商人逐利,信息灵通。或许日后有用。”林守心将名片收起,目光却投向了迎宾之环的更深处,那片被标注为“交流广场”的区域。那里,隐约传来一些激烈的意念碰撞,似乎有不同文明的代表,已经在进行着某种非正式的“交流”了。
这千星之城,果然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完全祥和。文明的相遇,总是伴随着碰撞。
“走吧,雷将军。”林守心迈步向前,“让我们去听听,这星海之中,不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