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地脉深处的发现,如同一块沉重的寒冰,压在了墨渊的心头。那“魔脉之源”的存在,意味着暗影蛇魔的侵蚀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加深入、更加险恶。它像一颗埋藏在宗门心脏的毒瘤,不断汲取养分,悄然扩散,若不及时根除,青云宗将彻底沦为魔域。
然而,净化地脉,尤其是这等已具活性的魔脉之源,绝非易事。强行摧毁,恐引地脉崩溃,山毁宗亡;徐徐净化,需特定法门与稀世灵材,非旦夕可成。墨渊深知,此事急不得,亦缓不得。
他将地脉异状告知了烈阳与厚土,二人闻言亦是骇然失色。商议之后,决定暂不声张,以免引起恐慌,同时由厚土长老带领少数精通阵法的可靠弟子,秘密加固地脉核心区域的封锁,延缓魔气扩散。而墨渊,则需尽快寻得净化之法。
当务之急,仍是恢复实力,稳定局面。
接下来的数日,青云宗在一种压抑的平静中,艰难地开始了重建。烈阳长老展现出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残存弟子重新编整,划分职责,清理废墟,修复尚可使用的殿宇,布置简易的巡逻与警戒。厚土长老则带着人日夜不停地稳固山体,疏通未被污染的小型灵脉分支,勉强维持着宗门最基本的灵气供给。
墨渊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临时清理出的、靠近主峰灵气相对充裕的一处小院中。一边以新生剑元缓慢修复自身伤势,一边守护着依旧沉睡的小小。
小小的状态,成了他心头另一份沉甸甸的牵挂。她眉心的印记依旧黯淡,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墨渊每日都会以自身剑元为她温养,过程枯燥而耗费心神,但他从未间断。
这一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小小苍白的小脸上。墨渊如往常一样,二指轻搭她的腕脉,将一缕温和精纯的剑元缓缓渡入。
起初,并无异样。她体内那冰封般的力量依旧沉寂,那点微弱的灵魂之光也如同风中烛火。
然而,就在墨渊准备撤回剑元时——
那点微光,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一粒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墨渊的心神猛地一凝,动作停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点微光之上。
它又跳动了一下。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丝。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纯净的意念,如同初生婴儿的呓语,顺着那剑元搭建的桥梁,颤巍巍地传递了过来:
“师……父……”
这两个字,微弱得如同幻觉,却让墨渊古井无波的心湖,骤然掀起了波澜!
不是幽荧的冰冷,不是暗影的暴戾,而是独属于云小小本人的、带着依赖与孺慕的意念!
她自身的意识,在经历了近乎魂飞魄散的冲击后,终于开始苏醒了!
“小小?”墨渊立刻以神念回应,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与温和,“能听到我吗?”
那点微光又跳动了几下,似乎想要凝聚更多的意念,却显得力不从心,最终只传递过来一阵模糊的、带着疲惫与安心的波动。
足够了!
这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墨渊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剑元渡入,不再仅仅是温养,而是尝试着引导那点微光,帮助它吸收力量,稳固自身。
这个过程极其精微,如同在悬崖边绣花,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她脆弱的灵魂本源。墨渊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新生剑胎的负荷剧增,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浑然不觉。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
那点微光在墨渊耐心而精准的引导下,如同得到了滋养的种子,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壮大、凝实。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可能熄灭。
更让墨渊感到惊奇的是,随着小小自身意识的初步复苏,她体内那沉寂的、融合了多种特性的新生力量,似乎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牵引,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迹象。
幽荧那沉寂的意志,似乎也因这变化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但并未苏醒,更像是默许了这种变化。
当墨渊终于感到一丝力竭,缓缓撤回剑元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小小的呼吸似乎比之前更加平稳悠长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死寂之气,似乎淡去了些许。眉心那黯淡的印记,在星辉下,仿佛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韵。
墨渊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与眩晕。他扶着床沿坐下,调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看着小小那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生机的小脸,他冰冷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真实的暖意。
希望的火种,已然点燃。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开始。小小灵魂受损极重,恢复之路漫长而艰难。而且,她体内那复杂而强大的力量,一旦随着她意识的复苏而真正活跃起来,能否被她完全掌控,而非再次被其反噬,仍是未知之数。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主峰后山的方向。地脉深处的“魔脉之源”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他外部的危机远未解除。
内忧外患,皆系于这微弱的萌芽之上。
就在这时,他神识微动,察觉到院外有人靠近。是陆明。
“墨师叔,”陆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巡山弟子在西北方向百里外,发现了不明身份的修士踪迹,数量不多,但行迹诡秘,似乎在……窥探宗门。”
墨渊眼神骤然一寒。
风雨,并未停歇。新的麻烦,已然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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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