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塔在身后轰然倾覆，连同那片悬浮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星骸古墟，如同被推倒的积木，在无声的爆炸与激荡的星尘中，化作历史尘埃的一部分。破碎的金属、晶石、以及那些未完全湮灭的星辰能量，混合成一股毁灭的洪流，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小马揽着苏晴的腰肢，将混沌星力催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在这毁灭风暴的边缘疾速穿梭。左拳偶尔挥出，寂灭寒意将挡路的较大残骸冰封、击碎；右拳时而震荡，星辰之火将能量乱流强行排开。定星珠在他怀中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波动，如同迷雾中的灯塔，不仅让他对自身星力的掌控更加精细，更隐隐指引着能量乱流中相对安全的路径。
苏晴紧靠在他身侧，玄阴号角握在手中，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她虽不擅此种极限速度下的奔袭，但医者的敏锐感知让她能提前发现一些细微的能量陷阱与空间褶皱，及时提醒小马规避。
两人配合默契，险之又险地冲出了古墟崩塌的核心区域，重新回到了那片相对“平静”、只有幽蓝星雾缓缓流淌的坠星湖盆地上空。
回头望去，原本古墟所在的空域，此刻已被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收缩的能量漩涡所取代，漩涡中心是极致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光线与物质，只有边缘处偶尔迸发出的、撕裂空间的惨白电光，证明着那里曾经的存在。恐怖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拉扯着周围的一切。
不能停留！
小马足下在虚空中连点，凭借着对星辰之力的精妙掌控，踏着无形的星力节点，带着苏晴向着湖盆边缘疾掠。足足飞遁出数十里，直到那股可怕的吸力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两人才落在一处相对较高的、如同利剑般指向天空的黑色岩峰上。
驻足回望，那毁灭的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但规模已不再扩大，只是将那片空域彻底化为了生命的禁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星辰辐射和空间被撕裂后的紊乱波动。
“结束了……”苏晴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那毁灭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一座承载了上古辉煌与悲壮的遗迹，就此彻底消失。
小马沉默着，握紧了怀中的定星珠。摇光星君的话语犹在耳边——星宫的覆灭，内部的背叛，惨烈的献祭，幸存者的执念，以及白公子和他背后之人那更深层的目的……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获得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份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因果。
“还没有结束。”小马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这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定星珠除了辅助修行和指引方向，似乎也强化了他对潜在危险的灵觉。就在刚才落地的瞬间，他心中警兆微生。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从前方的星雾中悠然响起。
一道白色的、纤尘不染的身影，如同撕裂帷幕般，自虚无中缓缓踱步而出。依旧是那般俊美无俦，依旧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淡漠姿态，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
白公子！
他竟然一直等在这里！
“精彩，真是精彩。”白公子抚掌轻笑，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小马，尤其是在他隐隐散发出混沌气息的身体以及怀中的定星珠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苏晴手中的玄阴号角上，“不仅能在古墟崩塌中全身而退，看来收获也是不小。星髓炼化，冰火归元，甚至还得到了摇光星君那老姑婆的青睐，赐下了定星珠……啧啧，你的运道，连本公子都有些羡慕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但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
小马将苏晴护在身后，体内混沌星力无声无息地流转开来，左拳寒意隐现，右拳炽热内敛，整个人的气势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如同万载不化的冰原，矛盾而统一，锁定了白公子。
“你一直在等我们。”小马陈述道，并非疑问。
“当然。”白公子理所当然地点头，负手而立，仿佛站在自家后花园，“古墟将倾，这是定数。而你们，是唯一的变数。在此等候，总好过进去陪葬，不是么？”他笑了笑，补充道，“况且，那老姑婆脾气古怪得很，本公子可不想进去触她的霉头。现在看来，等她自行消散，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口中的“老姑婆”，指的自然是摇光星君。言语间，对其并无多少敬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与……厌恶？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小马沉声问道，“释放魔煞？掌控那所谓的‘根源’之力？”
白公子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小马能知道这些，但随即又了然：“看来摇光那老姑婆倒是跟你说了不少陈年旧事。不过，释放魔煞？那是拜血教那些蠢货和更低级的存在才热衷的事情。魔煞不过是被污染、失控的力量残渣罢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俯瞰众生的漠然：“本公子所求，乃是‘归一’。将这混乱不堪、充满缺陷的天地法则，重塑回它最初、最完美的形态！魔煞，星力，玄阴，乃至这世间一切能量，都不过是构成完美法则的‘材料’！而你们星宫，还有玄阴卫守护的那些东西，便是关键！”
归一？重塑天地法则？小马和苏晴都被白公子这疯狂而宏大的野心所震惊。这远比单纯的破坏或统治要可怕得多！
“为了你那所谓的‘完美’，就要牺牲无数生灵？”苏晴忍不住斥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想起了迷魂涧中被血祭的无辜者，想起了星宫那场惨烈的献祭。
“牺牲？”白公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轻轻摇头，“苏姑娘，你身为医者，当知刮骨疗毒，需去腐肉。这方天地早已病入膏肓，规则残缺，因果纠缠，生灵在其中挣扎，如同牢笼中的囚徒，生生世世不得超脱。本公子所为，乃是打破牢笼，重塑新生！过程中的些许……阵痛，与最终的完美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理论冰冷而残酷，带着一种将万物视为棋子的绝对理智。
“阵痛？那为何你自己不去做那被刮去的‘腐肉’？”小马冷笑，踏前一步，周身气势勃发，混沌星力引动周围星雾翻涌，“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却要披上救世的外衣！你的‘完美’，我不认可！这世间的生灵，也不需要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冥顽不灵。”白公子脸上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蝼蚁般的冷漠，“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让本公子看看，炼化了星髓，得了定星珠的你，究竟长进了多少，是否有资格……成为本公子计划中的一块‘材料’！”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遥遥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幽暗指风，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直刺小马眉心！这一指，比在毒龙潭时更加恐怖，其中蕴含的九幽魔功之力，不仅阴寒彻骨，更带着一种侵蚀万物、归于寂灭的可怕意境！
小马瞳孔微缩，不敢有丝毫大意！白公子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左拳悍然轰出！依旧是“冰狱星殛”，但这一次，融入了炼化星髓后更深层次的寂灭真意，以及定星珠带来的对星辰之力更精妙的掌控！拳锋过处，幽蓝的寒潮不再是简单的冰封，而是化作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与能量的微型“死寂星域”！
指风与拳域碰撞！
“啵——”
一声轻微得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没有能量爆炸，没有光华四溅。那幽暗指风刺入死寂星域的刹那，两者仿佛开始了最本质层面的相互湮灭！指风中蕴含的侵蚀寂灭之力，与拳域中的星辰死寂寒意，疯狂地抵消、吞噬！那片空间变得模糊而扭曲，光线在那里发生了诡异的偏折！
僵持！仅仅是指风与拳域的碰撞，竟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白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趣：“有点意思。看来星髓对你的提升，比预想中更大。”
他手指微微一动，那幽暗指风骤然分化，一化为三，如同三条拥有生命的毒蛇，绕过正面碰撞的拳域，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分别袭向小马的双眼与咽喉！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小马临危不乱，《北斗蕴灵篇》运转到极致，意识海中七颗星辰虚影大放光明，带来超乎常理的洞察力与反应速度。他右拳如电般探出，五指张开，星辰之火在掌心凝聚、压缩，化作一面旋转的、金红色的微型盾牌！
“星火旋盾！”
“嗤！嗤！嗤！”
三道分化指风撞击在旋盾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星辰之火剧烈摇曳，将那阴寒侵蚀之力不断焚化，但指风极其凝练，竟隐隐有穿透之势！
与此同时，小马左拳维持的“死寂星域”猛地向内收缩、塌陷，将那道主指风强行湮灭大半，残余的力量也被他引导向左臂经脉，以《北斗蕴灵篇》的生机与混沌星力的包容性强行承受、化解！左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幽蓝冰霜，传来刺骨疼痛，但他身形稳如磐石！
电光火石间，他竟同时化解了白公子这诡异莫测的一指三变！
“好！”白公子首次出声称赞，但眼中的冰寒却愈发浓郁，“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是拿不下你了。”
他周身那一直内敛的、如同深渊般的气息，开始缓缓升腾。一股远比血袍老祖，甚至比那毒蛟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九幽魔威，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笼罩了这片天地。周围的星雾被排开，脚下的黑色岩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晴脸色发白，在这股魔威之下，她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手中的玄阴号角自主发出低沉的嗡鸣，散发出清辉护住她周身。
小马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他深吸一口气，左拳冰蓝，右拳赤红，混沌星力在体内奔腾咆哮，与怀中的定星珠隐隐共鸣。
理念不合，道路相悖。
这一战，无可避免。
（第一百零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