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草原的露营地飘着奶香时,林墨正蹲在地上跟个塑料瓶较劲。她试图把瓶子塞进垃圾袋,却被苏晚一把夺了过去:“等等,这得放可回收袋。”
苏晚的脚边摆着三个袋子,分别用马克笔写着“可回收”“厨余”“其他垃圾”,字迹方正,像她拧螺丝的力道。“上次在赛里木湖,你把西瓜皮扔进塑料瓶堆里,结果整袋垃圾都发臭了。”她边说边把塑料瓶踩扁,动作熟练得像在打包零件,“这次必须按规则来。”
林墨看着三个袋子里泾渭分明的垃圾,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总觉得出来露营不用太讲究,随手把垃圾塞进一个袋里就行,可苏晚却从出发就带着这套分装规则,连纸巾都要按是否沾了油污分开——“沾了油的算其他垃圾,干净的能烧”,这是她从牧民那里学来的土规矩。
“你看这个。”苏晚捡起块啃剩的羊骨,扔进标着“厨余”的布袋,“草原的土能消化这些,埋在帐篷附近,明年开春能长出草。”她又指着另一个袋子里的电池,“这个得带走,哪怕一小块,也能让方圆五米的草长不出来。”
林墨想起昨天在河谷看到的景象: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挂在灌木上,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面丑陋的旗子。当时苏晚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塑料袋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垃圾袋,手指被荆棘划破了都没察觉。
“我来分吧。”林墨抢过苏晚手里的夹子,开始分拣散落的垃圾。饼干袋属于可回收,擦过手的纸巾算其他,啃剩的苹果核要扔进厨余袋……她越分越认真,连包装纸上的一点油渍都要仔细辨认。
苏晚坐在旁边整理帐篷,看着她鼻尖沾着的灰尘,突然笑了:“以前在汽修厂,老板总说我‘过分讲究’,换零件非要按型号摆整齐,连废机油都要分装在不同的桶里。”她往火堆里添了块木柴,“可后来他说,就是这讲究劲儿,让咱们厂没被环保查过一次。”
夕阳把草原染成金红色时,露营地的牧民过来检查垃圾。看到她们分装整齐的三个袋子,大叔竖起了大拇指:“你们是第一个分得这么细的游客。”他指着远处的毡房,“我们哈萨克人搬家时,连羊粪都会打包带走,这片草原养了我们,不能糟践。”
林墨跟着大叔去埋厨余垃圾,挖坑时手指碰到冰凉的泥土,突然明白苏晚的坚持——不是矫情,是把露营地当成家。就像在家里不会乱扔垃圾,在草原上也该小心对待每一寸土地,让离开时的营地,比来时更干净。
“你看这星星。”苏晚突然指着天空,夜幕已经拉开,银河清晰得像条发光的河,“要是地上堆满垃圾,星星看着都碍眼。”她把可回收袋里的塑料瓶、易拉罐摆成整齐的一排,像在清点零件,“明天路过县城,找个回收站卖掉,还能换两串烤包子。”
林墨趴在地上看她摆弄垃圾,突然觉得这场景比任何风景都动人。苏晚的侧脸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工装裤的膝盖处磨出了白印,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认真。她想起苏晚说的“规则不是约束,是让日子更顺的法子”,就像修车要按步骤来,扔垃圾也要按规矩分,看似麻烦,却藏着对生活的敬意。
睡前整理垃圾时,林墨发现苏晚在每个袋子上都画了小图案:可回收袋上画着个循环箭头,厨余袋画着棵小草,其他垃圾袋画着个垃圾桶。“这样晚上摸黑也不会搞错。”苏晚把袋子系好,放在帐篷门口,“明天一早就能装车。”
夜风带着草香吹过,露营地静得能听见远处的虫鸣。林墨躺在睡袋里,听着苏晚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这分装垃圾的规则,像根无形的线,把她们和这片草原连在了一起。就像星星守着夜空,她们守着营地的干净,让每一次离开,都变成温柔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