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砂偷袭虽被击退,但她留下的“蚀灵毒”却如同在溯影灵泉本就沉重的病体上,又注入了一剂猛烈的剧毒。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天光艰难穿透幽阙上空的灰雾时,灵泉周围的景象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原本只是颜色晦暗的泉水,此刻表面竟然漂浮起一层细密的、如同油污般的七彩薄膜,散发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泉眼涌出的黑水更加粘稠,汩汩作响,仿佛沸腾的毒液。以泉眼为中心,周围数丈内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最终化为飞灰,连岩石表面都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
白芨老者带着药童试图用更强的灵药净化,但药力投入泉中,竟如同石沉大海,反而被那蚀灵毒吞噬、同化,使得毒气愈发浓郁。
“大人,这……这蚀灵毒太过霸道!老朽……老朽无能为力了!”白芨老者捶胸顿足,满脸痛心。
沐星澜站在泉边,面沉如水。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毒素正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沿着灵泉与幽阙地脉连接的脉络,疯狂地啃噬、侵蚀着灵脉本源。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月,溯影灵泉必将彻底枯竭、污毁,届时整个幽阙的灵气循环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可能引发地脉崩塌的连锁反应。
“风知意呢?”她转头问石猛。
“风公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查蚀灵毒的来源和解毒之法,他怀疑这东西不像是焚天宗常规能拿出来的。”石猛瓮声瓮气地回答,脸上满是忧虑。
沐星澜点了点头,风知意消息灵通,或许能有所发现。她再次尝试动用寂灭之力净化,但蚀灵毒与之前的污染不同,它并非单纯的能量或怨气,而是一种极诡异的、具有活性的物质性毒素,与地脉灵力紧密结合。
寂灭之力固然能湮灭一部分,但效率远不如之前,而且对地脉本身也会造成一定的负担,如同用烈火去烧附骨之疽,难免伤及根本。
“不行,这样太慢,而且治标不治本。”沐星澜收回力量,眉头紧锁。
叶冷轩一直在旁默默观察、推演。他取出那枚得自黑石谷的噬灵玉简,再次以神识仔细探查,并与当前灵泉的能量波动进行比对。
“沐星澜,”他忽然开口,指向玉简上一段模糊的记载,“你看这里。记载提及,完整的噬灵阵,其核心阵眼需要至阴至秽之物作为‘引信’,方能彻底激活,吞噬方圆千里灵脉。这‘蚀灵毒’……其特性,似乎正符合‘至秽’之描述。”
沐星澜凑过去看,“你的意思是,夜砂投放此毒,不仅仅是为了破坏灵泉,更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想以此毒为引,配合灵泉底下那可能与‘阴钥’相关的东西,将此地彻底转化为一个巨大的噬灵阵眼?”
“极有可能。”叶冷轩语气沉凝,“幕后之人布局深远,对幽阙地脉、对你的寂灭之力,甚至对噬灵宗的秘辛都了如指掌。他们或许无法直接掌控阴钥,便想用这种釜底抽薪之法,强行污染、催化,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他看向沐星澜:“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一方面,我会传讯宗门,说明此地危急,请求支援,并催促林越快马加鞭查阅古籍;另一方面,我们需做好最坏的打算。若短期内找不到解毒之法或阴钥,可能需要……考虑暂时封印灵泉,隔绝其与地脉的联系,阻止毒素继续扩散。”
“封印?”沐星澜眉头皱得更紧,“溯影灵泉是幽阙灵脉枢纽之一,一旦封印,整个幽阙的灵气都会衰减,很多依赖此地灵气的生灵会受到影响。”
这其中包括许多修为不高的住民和需要特殊环境生长的灵植。
“我知道。”叶冷轩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坚定,“此为下下之策。但若任由蚀灵毒蔓延,后果更不堪设想。两害相权……”
沐星澜沉默了片刻,看着那不断被腐蚀的泉眼,以及远处那些忧心忡忡望向这里的幽阙住民,终于深吸一口气:“先尽力找解决办法。若实在不行……再行封印之事。”
她看向叶冷轩,“你们璇玑阁,有没有什么能暂时遏制毒素蔓延的法子?”
叶冷轩思索片刻:“有一种‘净灵化秽符’,是专门针对污秽灵脉的,或许能延缓毒素扩散速度,但绘制不易,且需要大量灵力支撑。”
“需要多少灵力?我来。”沐星澜毫不犹豫。
“你的伤势……”
“死不了就行。”沐星澜打断他,眼神执拗,“快点,别磨蹭。”
叶冷轩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多言,取出符纸朱砂,就地开始绘制那复杂无比的符箓。沐星澜则守在一旁,随时准备灌注寂灭之力。
就在叶冷轩全神贯注绘制符箓,沐星澜凝神以待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幽阙上空那浓重的灰雾深处,一丝微弱的、非人所能察觉的波动悄然隐去。
幽谷石室之中,黑袍人面前的青铜邪阵盘上,正清晰地映现出溯影灵泉旁的景象。沐星澜的凝重,叶冷轩的专注,以及那正在被蚀灵毒缓慢侵蚀的泉眼,都分毫毕现。
“蚀灵毒……焚天宗那条疯狗,倒是意外地帮了个小忙。”黑袍下传来沙哑的低语,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漠然,“加速吧,越快越好。等到灵泉濒临崩溃,地脉最为动荡脆弱之时,才是打开那‘归墟之契’最佳的时刻……”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阵盘上沐星澜与叶冷轩的身影,如同在抚摸两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寂灭……浩然……真是绝佳的‘钥匙’。挣扎吧,努力吧……你们越是想要挽救,就越是会亲手为我铺平道路。”
阵盘旁,一具傀儡静立,无声无息。
而此刻,远在焚天宗的赤燎,也收到了夜砂行动失败并使用了蚀灵毒的消息。
“蚀灵毒?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赤燎猩红的眼眸盯着跪在下方的夜砂,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夜砂低头:“是……是之前与那个神秘黑袍人交易时,他额外附赠的,说……或有用处。”
赤燎指尖敲击着王座扶手,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看来,想沐星澜死的人,不止我们一个。也好,就让这毒慢慢侵蚀吧,等到幽阙自顾不暇,才是我们出手夺取阴钥的最佳时机!”
他看向夜砂:“这次就算了。继续盯紧幽阙,尤其是叶冷轩和沐星澜的动向。另外,想办法查清那黑袍人的底细。”
“是!宗主!”
幽阙,溯影灵泉旁,叶冷轩终于绘制好了第一张“净灵化秽符”。符文复杂玄奥,散发着淡淡的净化之光。
“准备好了?”他看向沐星澜。
沐星澜点头,将手掌按在符箓之上,精纯的寂灭之力缓缓涌入。
符箓瞬间亮起,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泉眼之中。泉水翻滚的势头似乎微微一滞,那七彩的毒膜也淡薄了一丝。
有效果,但微乎其微。
沐星澜看着那依旧在不断被侵蚀的灵泉,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消耗,抿紧了嘴唇。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