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死寂。
意识如同在无边无际的墨海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虚弱感狠狠拽回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林寒才从深度的昏迷中被一阵阵尖锐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痛楚再次唤醒。
他睁开眼,眼前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连一丝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土腥味、硝石味和一种淡淡的、金属氧化后的锈蚀气息,异常沉闷,呼吸都感到滞涩。
他试图动弹一下,立刻引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左腿小腿骨彻底断裂,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骨头摩擦的可怕声响和令人晕厥的痛感。右侧肋骨至少断了三根,稍微深呼吸就痛彻心扉,仿佛有尖刺扎入肺叶。全身遍布擦伤和撞击造成的淤青,内腑震荡,气血枯竭到了极点,经脉空空如也,如同干涸的河床。
伤势比坠入地缝前更加严重。濒死状态。
他躺在冰冷、粗糙、布满碎石和沙土的地面上,身下能感觉到微微的潮湿。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血液从伤口缓慢渗出、滴落在泥土上的极其微弱的“嗒…嗒…”声,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头。
被困在不知多深的地底,重伤濒死,黑暗死寂,没有任何补给,没有任何希望。
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坠落了多深,地缝入口是否已被彻底掩埋。
死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恐慌和绝望只会加速死亡。必须思考,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首先全力收敛自身气息,将《九转镇狱体》残存的本能运转到最微弱的状态,如同冬眠的动物,尽可能减少一切能量消耗,延缓生机的流逝。同时,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摒弃视觉的无效,将听觉、触觉、乃至对能量波动的感知提升到极致。
耳朵仔细分辨着周围的任何细微声响。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空气流动声?来自……左前方?
他忍着剧痛,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将脸颊贴近地面,仔细感知。
确实!有一丝非常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流,极其缓慢地从左前方的黑暗中流淌过来!虽然微弱,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却如同指路明灯!
有气流,就意味着有通道!可能通向其他地方!可能是更大的空间,甚至……可能通向地面!
一线生机!
这个发现让林寒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剧痛和虚弱。
他必须移动!必须沿着气流的方向前进!
但这谈何容易。他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他咬紧牙关,开始尝试。先用还能稍微活动的右臂,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动。每动一下,都牵动全身伤口,痛得他浑身冷汗直冒,几乎要再次昏厥。他只能挪动一寸,就停下来喘息片刻,积蓄一点点可怜的力量,再继续挪动下一寸。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汗水、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让他浑身泥泞不堪。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勉强将身体调整到可以向着左前方匍匐爬行的姿势。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向前爬行。右手肘和右膝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左腿,每一次向前挪动,都像是在刀尖上翻滚。断裂的骨头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
他只能爬行一小段距离,就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息,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等待体力恢复一丝,再继续下一次艰难的挪动。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他唯一的坐标,就是那丝微弱却持续的气流指引。
爬行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有数丈,也可能有数十丈,他的体力彻底耗尽,意识再次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右手肘向前探出时,突然触碰到的不再是松散的碎石泥土,而是……一种冰冷、坚硬、相对平整的 surface?
是岩石!而且是……有人工开凿痕迹的岩石!
他心中一震,用尽最后力气摸索。触手所及,是垂直的、表面相对光滑的岩壁!而那股微弱的气流,正是从这岩壁的某个方向传来!
他沿着岩壁慢慢摸索,很快发现了一个转折。岩壁在这里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通道的入口!
通道并不宽敞,仅容一人通过,里面依旧是深邃的黑暗。但通道的地面和墙壁显然经过粗略的修整,比外面自然形成的裂缝要规整得多!而且,那股气流正是从这通道深处传来,比外面要稍微明显一丝!
人工开凿的通道!这地底深处,曾经有人活动过!
这个发现让林寒几乎要喜极而泣。这意味着,这里可能不仅仅是一条自然裂缝,更可能是一处遗迹、一个避难所、或者一条通往其他地方的路径!
希望大增!
他不敢怠慢,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通道入口。通道内似乎向下倾斜,但坡度平缓。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着,感受着那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颊,带来一丝丝凉意,也带来了一丝丝生机。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一点点力气,才能继续探索这未知的通道。
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他靠着石壁,一边竭力运转功法吸收那稀薄得可怜的异种能量维系生机,一边警惕地感知着通道深处的动静。
除了那微弱的气流声,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休息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丝丝,至少能够勉强支撑继续爬行后,林寒再次开始了艰难的征程。
沿着通道,向下,向着气流来源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动。
通道似乎很长,蜿蜒曲折。他爬得极其缓慢,完全依靠触觉和那丝气流指引方向。墙壁上偶尔能摸到一些粗糙的刻痕,但无法分辨具体内容。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向前摸索的右手,突然摸了个空!
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空间?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又挪动了一点,仔细探查。
果然,通道在这里结束,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气流正是从这个空间里涌出来的,比通道内又明显了一些。
他趴在通道出口,不敢贸然进入,全力收敛气息,用尽所有神识和感知力,向空间内探去。
空间内依旧一片漆黑,但似乎比较空旷。神识受到极大压制,只能模糊感应到方圆数丈的范围,没有察觉到任何活物气息或能量波动。
他犹豫片刻,决定进去。留在通道里也是等死。
他极其缓慢地爬出通道,进入到了这个更大的空间。地面依旧是岩石,似乎比较平整。他靠着边缘的石壁坐下,再次休息,同时更仔细地感知这个空间。
空间似乎不小,呈圆形。在正对着通道出口的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向那个方向“看去”。
在绝对黑暗的尽头,凭借对能量和物质的微弱感应,他隐约“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巨大的、厚重的、似乎与周围岩壁融为一体的石门!
石门的轮廓方正,表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而那丝救了他性命的气流,正是从这石门的缝隙中,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的!
石门紧闭着。门后是什么?
林寒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扇门,是新的希望,还是更大的绝望?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望着黑暗中那扇模糊的石门轮廓,陷入了沉重的思索。推开它,需要力量,而他此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除此之外,他还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