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了礼物后,李长河心里乐开了花,关系似乎又无形拉近了一大步。
他赶紧找话题打破沉默,目光扫过诊室角落的一台老式水银血压计——那玩意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橡胶管都有些发硬。
李长河想起刚才,苏青禾踮脚拿东西的样子,便问道:
“苏医生,你们这柜子东西放得那么高,平时取用多不方便!还有那血压计...看着挺沉的老家伙,好用吗?”
提到专业设备,苏青禾微微皱起眉头:
“有些旧设备和耗材都堆在上面,确实不方便。”
“至于那个血压计......”
她叹了口气。
“是有点老了,最近测量总是不太准,时高时低的...跟后勤申请换新的,报告打上去好久都没动静!”
李长河走过去,佯装好奇地打量那台血压计。
作为前世的老技工,他对这种依靠橡胶管、水银柱和阀门工作的简易机械装置再熟悉不过。
随后,李长河上手捏了捏橡胶管,确实有些老化发硬。
“苏医生,我们修车的时候,也经常碰到气管路漏气或者阀门不严实,导致气压不稳。”
“我琢磨着,血压计原理差不多...要是橡胶管老化有细微裂缝,或者哪个阀门接口有点松动,可不就容易漏气、测不准嘛!”
闻言,苏青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一个卡车司机居然能说出这么内行的话!
虽然比喻粗浅,但原理一点就通,直指问题核心。
“你...你还懂这个?”
李长河挠挠头,露出憨厚笑容:
“我哪懂这个啊!就是平时喜欢瞎琢磨......”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老师傅经验丰富,徒弟听得多了,有点联想能力也正常。
苏青禾眼中的惊讶渐渐消散,转而浮现出浓浓的欣赏。
即使是他口中的“瞎琢磨”和“听说”,也体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举一反三的能力。
“很可能就是这些问题,只是我们学医的...对这些器械的维修实在不擅长,只能上报等后勤处理!”
随后,她看着李长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看来你不只是个优秀的司机,还是个潜在的技术员呢!”
“要不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诊断’一下它到底哪儿漏气?”
李长河哪里真敢上手拆医院的设备?万一弄坏了更麻烦。
他连忙摆手:
“别别别,苏医生,这可不敢乱动!”
“我就是纸上谈兵,真动手就抓瞎了。不过......”
李长河话锋一转,给出个建议:
“您要是信得过,我可以看看哪个柜门合页松了,哪个抽屉卡住了之类的,这些力气活我在行。”
“保证给您修得妥妥的,您以后拿东西也方便点。”
他这个提议显得既热心又不过界,完美符合他“手脚勤快、乐于助人”的年轻工人形象。
苏青禾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心里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那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不麻烦!举手之劳!”
李长河拍着胸脯,立刻开始寻找目标。
他利落地将药柜顶层那些不常用的沉重物品腾挪移位,归置得井井有条,方便取用。
紧接着,又注意到存放纱布的抽屉导轨有些变形,开合十分费力。
李长河二话不说,找来工具三两下便校正完毕。
苏青禾在一旁看着,只见他动作麻利,丝毫没有普通年轻人的毛躁,倒真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长河同志,你这手真巧啊!”
李长河一边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一边抬头笑道:
“嗨,我们赵师傅常说,机器这东西...你把它当战友,它才不给你掉链子。”
“平时勤检查,小毛病早点弄,就不怕出大问题......”
苏青禾听得若有所思,看他的眼神越发柔和。
她发现和李长河聊天,总能听到一些新鲜又实在的道理,让人倍感踏实。
就在这时,诊室门被推开,一个捂着胳膊的工人师傅‘哎呦哎呦’地走进来,看样子是受了点外伤。
苏青禾立刻恢复了专业状态,迎了上去。
李长河知道该走了。
他利落地收拾好工具,对苏青禾点点头,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诊室。
医务室门口,李长河推起自行车,心情和冬日阳光一样明媚。
他能感觉到,苏青禾对他的好感正在稳步提升。
虽然那层窗户纸似乎还没捅破,但彼此的心意,已经在一次次看似平常的接触中,悄然靠近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外在条件,更在于他偶尔展现的、超出时代的思维方式,以及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尊重。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李长河跨上自行车,铃铛清脆一响,朝着运输队方向驶去。
而诊室里,苏青禾一边给工人清洗伤口,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专注认真的年轻司机,嘴角不自觉带上一丝浅浅笑意。
她心里对李长河的评价又拔高了一层:
一个有本事却不张扬、心思细腻又尊重女性的年轻人,在这个年代简直是凤毛麟角。
......自此之后,李长河去医务室更加名正言顺了。
有时是去送修好的小器械,有时是苏青禾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而厂里人渐渐都看出来,运输队那个年轻有为的李司机,对医务室的苏大夫有点意思。
而医务室并不总是清闲,尤其换季时节,感冒发烧的工人不少。
若碰到苏青禾在忙时,李长河便也不打扰,而是把自行车支在窗外显眼的地方,自己靠在车座上看报纸。
等苏青禾忙完一段落,抬头歇口气时,总能看到窗户那个挺拔的身影。
两人隔着窗户相视一笑,李长河这才慢悠悠地推门进去。
“李司机又来‘复查’了?”
有时,医务室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刘医生会打趣道。
李长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医生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找苏医生问点事......”
面对同事的调笑,苏青禾通常只是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迎上来:
“怎么了?胃不舒服了?还是又哪里磕着了?”
“没有,都好着呢。”
李长河把手里的小东西递过去。
“刚路过供销社,看到有卖京白梨的,就给你买了点。”
苏青禾推辞几次后,发现这人总有各种理由让她收下,也就渐渐习惯了。
她会自然地接过来,有时分给刘医生一些,然后拿出自己的零食——或许是一块桃酥,或许是几颗奶糖,塞给李长河:
“尝尝这个,我爸爸从津门捎来的。”
这种带着点学生气的“物资交换”,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