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某在宫中听到了些议论，说是‘南衙十六卫禁军，已沦为辛大将军私属’......”
牛仙童低声道：“少将军自任职以来，也是忙于其他事务，可去大明、兴庆两宫点过卯吗？”
除了上次千秋宴临时到兴庆宫当了一天人形立牌以外，李固还真没正经当过值。
外朝其实也有谏官上书指摘过此事，前两天还听韦坚提过，只是他这休沐之期可是圣人亲自首肯，大错是绝对挑不出来的。
不过确实有碍观瞻。
李固拜道：“多谢牛公提醒，改日再到翊善坊府上叨扰。”
“少将军说的哪里话？”
牛仙童笑得一脸褶子，香粉噗噗簌簌往下掉。
这美妆技术太差，粉底不服帖啊。
李固自穿越以来都在权力旋涡附近勉力周旋，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去让人鼓捣些日常用品出来。
接下来有些闲散功夫，弄点精巧的小玩意儿，单单内侍跟后宫的脸皮上，都能扣出不少宝钱。
更别说顺带获得的政治资源了。
再次送走牛内侍。
李固在前院徘徊良久。
外祖辛思廉在南衙数十年，历武周、睿、中、今上四朝，不管是李氏复唐、武三思遗祸、韦后太平公主之乱，都屹立不倒。
这站队的功夫绝对是顶尖的。
再加上南衙已无往日辉煌，真实战斗力堪忧，基本沦为世家与宗室子弟的仕途跳板。
最近几次宫变，贵人们嘎嘎乱杀的时候，十六卫府兵已渐渐沦为配角了。
前几日的事情虽然有些出格，但也无伤大雅，归根到底都是为圣人搞钱嘛。
可货币风波已过，决不能恃宠而骄，不然祸事不远。
明日起还是去衙门上班吧，起码先认认门，见见人。
南下之事......
先把婚结了再说。
第二日丑时三刻。
李固早早来到南衙。
他这才得知，千牛卫基本上也没有固定驻地。
皇帝在哪他们就在哪。
不管是大明宫还是兴庆宫，或者是东都行宫、终南行宫，也都算他们的驻地。
按时点卯也是不存在的。
办公场地倒是有。
但当下却是空无一人。
他上次千秋宴就是直接去的兴庆宫，只在三层的角楼待了很短时间，就一直在花萼楼站岗，随驾而行。
以前听说千牛卫是圣人的贴身侍卫。
后来才知，这种说法极不靠谱。
能待在皇帝近前的首先是内侍，然后是宫女，甚至是女官，特殊场合还有类似叶仲荣这样的大法师随行，如遇到重大节日，李隆基身边簇拥着的是一大堆龙子凤女。
还有就是最近谁比较得宠，圣人出行时也会将其带到身边
他们这些人说得好听点是在外围警戒，说难听点就是驴粪蛋子仪仗队。
李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俏脸。
怪不得李隆基一直让他跟大兄都进千牛卫呢。
想来颜值是起了很大作用。
思量间。
李固已来到玄武门前。
他不知道圣人昨夜宿在何处，只好先到大明宫碰碰运气。
“前方止步！十丈内杀无赦！”
宫禁要道都由南衙左右监门卫把守，无令无旨而行，绝对会被弓弩射成刺猬。
“吾乃左千牛卫中郎将李固，今日来千牛卫当值。”
刚才出声的监门校尉依然语气森寒：“十丈内杀无赦！”
旁边的李守忠冷哼一声，就要出声回呛，却被李固止住。
“这帮人已不算是我南衙子弟了，咱们没必要自讨苦吃。”
南衙十六卫，只有四卫特殊。
就是李固所在的左右千牛卫，以及眼前的左右监门卫。
因为他们的自建立之初就不是府兵制，而是募兵制。
与千牛卫多由贵族子弟充当不同，监门卫多是边军抽调，低级军官甚至大部分来自武举。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两位统帅都是宦官。
左监门卫大将军杨思勖，执掌所有宫禁入内之权，而右监门卫大将军高力士，执掌所有宫禁外出之权。
位高而权重。
这才是皇权的核心。
相对来说，辛思廉更像是首都公安厅厅长、兼武装部长，最多还有个卫戍师的师长头衔而已。
“怪不得刚才那小小校尉，就敢不给二郎你面子。”
李固自嘲道：“这长安城内能不给我面子的多了，我这小身板才能打个几分钉？”
前些时日他在货币之战中纵横捭阖，打得京兆权贵大败亏输，就连身边的人都心气高了不少。
高力士的手下将领都敢看不起？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长安终归是长安，让人好生气闷！”
李守忠的这句牢骚让李固心中微微一紧。
边地来的海东青已经受不了天朝京城那低矮的天空了吗？
“守忠放心，过段时日我们就离开京城。”
“当真？”
李固笑道：“我还能诓骗你不成？”
李守忠兴奋之色一闪而过：“不妥，你在长安城里这么多家业，如此多亲朋，全部舍掉太过可惜。”
啪~
李固直接朝他肩膀上砸了一拳。
“谁说我要为了你抛家舍业了？你可想得美啊！本将军只是暂时挂印封金，去南方开拓一下家母的商业版图而已，顺便带你出门转转，你这碧眼胡，心中可要拎得清了。”
他话虽说得不客气，但李守忠还是听得暖暖的。
“或者我跟外祖说一声，推荐你去边镇节度帐下听令？”
“俺不去，除非二郎你亲自领兵。”
李守忠目光灼灼：“就算在你手下当一马前卒，冲阵而死也心甘情愿了。”
李固心中轻叹，只是无声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到日上三竿，他二人才在兴庆宫角房与千牛卫接上头。
“吾等参见中郎将！”
扑啦啦拜倒一群。
得~
大部分还都是熟人。
几乎都是毗沙演武堂的手下败将。
怪不得外祖说他代圣人提点督察千牛卫呢，原来是这么个弄法。
“赶快起来吧，你们谁带我去上官那里拜见一番呐？”
这是今日李固来的主要目的。
如今左右千牛卫虽然早就没有大将军统帅，但中郎将上面还有一级将军，照理说是他的顶头上司。
今天来当值，不先去拜拜码头，实在是说不过去。
下面一众备身、校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是面色古怪。
李固有些不悦道：“你，那个裴家的，说说咋回事？今日上官不在吗？”
那裴氏千牛备身起身答道：“中郎将，如今整个千牛卫就属您品秩最高了，哪还有上官让您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