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时，零号工坊的金属操作台正泛着冷光。
索菲亚最后传输的加密数据在系统光粒的包裹下，像团被扒开外壳的星尘，每一粒都折射出暗红的警告——那是只有他能看见的「父系关联」标识。
滴——
系统提示音比往常更尖锐。
陈洛喉结滚动，掌心沁出的汗在操作台上洇出个小水洼。
三天前在遗迹里捡到的源能芯片突然发烫，他咬着牙将芯片按进接口，全息屏骤然炸裂成千万道数据流，其中一道裹着蓝光的细线精准扎进他眉心。
身后传来陈霜的轻唤。
陈洛猛地回头，看见妹妹端着的马克杯在发抖，热可可的香气混着金属冷意钻进鼻腔。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节白得像要裂开，赶紧扯出个笑：去里屋写作业，哥弄完就来。
陈霜抿了抿唇，却没动。
她盯着全息屏上不断重组的代码，突然说：和爸爸书房里的光脑一样。
陈洛的心脏漏跳一拍。
七年前那个雨夜，他缩在壁橱里，透过缝隙看见穿黑风衣的人用枪抵住父亲后颈。
父亲在倒下前最后一个动作，就是将一块芯片塞进书桌暗格——此刻在操作台中央闪烁的，正是同一款源能芯片。
清脆的解锁音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全息屏上的噪点突然凝固，画面里出现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他眼角有颗泪痣，和陈洛左眉骨下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小洛，如果看到这段话......
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陈洛的膝盖猛地一软，扶住操作台时撞翻了马克杯。
热可可泼在金属台面上，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全息影像，却模糊不了男人眼底的血痕，说明我已经无法阻止他们。
源能战争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个名字。
议会在培育净化者，他们用源能重塑人类......包括我。
的一声。
陈洛这才发现自己攥碎了半块数据板，尖锐的碎片扎进掌心，血珠落在操作台上，像滴在全息影像里父亲的白大褂上。
他听见陈霜抽气的声音，转头看见妹妹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校服领口——那是父亲去世前最后一次给她买的蓝白格纹。
源能战争......
冷硬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林昭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玻璃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军大衣敞着，露出里面紧绷的作战服。
陈洛这才注意到她耳麦还挂在耳尖，显然是刚从圣区折返。
林昭的手指攥住战术腕表，指节发白。
全息屏里父亲的影像还在继续：他们用做幌子，把战场搬进实验室......小洛，找到地下十七层的源核，那是......
够了。林昭突然抬手切断投影。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三公里，眼底的冰裂了条缝，你父亲是......是源能战争时期的首席研究员？她喉咙动了动，我爷爷是星环卫第一任指挥官，他临终前说战争结束那天，所有核心资料都随源能议会的成立封存了。
陈洛松开攥着碎片的手，血滴在地上绽开小红花。
他盯着林昭战术腕表上的圣区徽章——那只衔着橄榄枝的银鹰，此刻在他眼里像只张开利爪的秃鹫。所以你爷爷没告诉你，封存的不是资料，是真相。他扯过旁边的破抹布裹住手，索菲亚的加密数据里有二十七个实验室坐标，都在灰区和黄区交界处。
林昭猛地扯下耳麦砸在桌上。上周我带队巡查黄区13号仓库，里面堆的根本不是救济物资。她的声音发颤，是源能培育舱，每个舱里都有......她突然闭了嘴，喉结上下滚动，现在圣区一级警戒，他们在找什么。
陈洛弯腰捡起赫尔墨斯的笔记本。
之前夹页的坐标还在泛金光，此刻边缘多出些青灰色纹路，像某种活物爬过的痕迹。
他翻开内页，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浮现出新的字迹，不是赫尔墨斯潦草的手写体，而是机械般规整的源能刻痕：灵魂契约重构，意识即源能。
赫尔墨斯在遗迹里说的疯话......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在遗迹地下层看到的场景——成排的玻璃罐里漂浮着人脑，每颗大脑都连着源能导线，他不是疯了，是被某种东西操控。他抬头看向林昭，你说圣区在找什么？
林昭的战术腕表突然震动。
她低头扫了眼，脸色瞬间惨白。净化者。她抬起头时，眼里的冰彻底碎成寒刃，刚才收到的加密指令，圣区要净化灰区不稳定因素
陈洛的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炸开红光。
进度条边缘的光粒疯狂涌动，原本71%的进度条顶端，缓缓爬上来0.5%的金光。
窗外，灰区的霓虹突然全部熄灭。
陈洛摸到胸口的黑印，它正随着某种遥远的共鸣发烫。
他看向缩在墙角的陈霜，妹妹已经不哭了，正用校服袖子给他擦手上的血，动作像极了母亲生前的模样。
小霜。他蹲下来，握住妹妹沾着血的手，今晚去叶清欢的武馆睡，就说哥哥要加班。
陈霜咬着唇点头，转身收拾书包时，他听见她小声说：哥，你要小心。
林昭已经套上军大衣，她站在门口回头，军帽下的目光比以往更锋利：我去调星环卫的巡逻路线，两小时后在黄区13号仓库碰头。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我没到......
你会到。陈洛扯了扯嘴角，把赫尔墨斯的笔记本塞进怀里。
系统面板还在震动，进度条上的金光像条蛇，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攀爬。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源能芯片，芯片表面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和全息影像里的父亲，一模一样。
陈洛将陈霜送到武馆时，叶清欢正借着月光擦拭铁鞭。
小姑娘抱着书包从他身后探出半张脸，叶清欢立刻收了兵器蹲下来，指尖拂过陈霜眼角未干的泪痕：“小霜今晚和我睡顶楼，那儿能看星星。”她抬头时扫过陈洛染血的袖口，眉峰微挑却没多问，只冲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回到零号工坊时，金属门刚合上，系统提示音便在意识深处炸响。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视网膜上的进度条正泛着妖异的金红——71.5%的刻度边缘，有细小的光粒像活物般啃噬着空白区域。
“检测到高阶规则波动，是否尝试局部吞噬【记忆封印】？”
陈洛的手指悬在空气里，喉结动了动。
七年来，他总记得那个雨夜的片段：父亲倒下前的枪响，母亲护着他钻进壁橱时发梢的茉莉香，还有清道夫黑色皮靴碾过地板的吱呀声。
可再往前的记忆，像被人用源能火焰灼过的纸，只剩焦黑的边角。
“是。”他咬着后槽牙吐出一个字。
剧痛从眉心炸开。
陈洛踉跄着撞翻椅子，指甲在金属操作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画面像被暴雨打湿的全息投影，模糊又清晰地涌来——
三岁的小陈洛趴在实验室的玻璃柜前，看母亲调试悬浮着的源能晶核。
她穿着白大褂，发尾别着枚翡翠发簪，那是陈洛后来在母亲遗物里找到的。
“小洛要记住，源能是火种，不是枷锁。”母亲转身时，发簪在灯光下折射出绿莹莹的光。
“警报！清道夫突破第三防线！”
父亲的吼声让实验室的警报灯瞬间转红。
母亲猛地将他塞进通风管道，发簪撞在管壁上发出脆响。
“沿着管道爬到废料场，找穿灰围裙的王伯！”她的手在他后颈按了按，温热的触感里藏着源能波动——后来陈洛才知道，那是临时屏蔽他源能波动的术式。
通风口的铁网被撞开的瞬间，陈洛从缝隙里看见七个穿黑风衣的人。
为首者摘下面罩，左脸爬满源能纹路，像团凝固的岩浆。
“陈教授，议会给过您机会。”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交出源核培育公式，留你全家全尸。”
父亲挡在母亲身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干的试剂。
“源能是给人用的，不是用来造兵器的。”他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带着小洛走，去灰区......”
“砰！”
子弹穿透父亲左肩的闷响让陈洛差点咬到舌头。
母亲的指甲掐进掌心，陈洛看见她攥着的是那枚翡翠发簪，簪尖泛着冷光——后来他在母亲尸体旁找到这枚发簪时，上面的翡翠已经碎成星芒状，沾着暗红的血。
“最后一次机会。”清道夫首领的枪口抵住父亲后颈，“公式在哪？”
父亲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
“在我儿子的记忆里。”他盯着通风管道的方向，“等他长大，会让你们这些怪物知道......”
陈洛的额头重重磕在操作台上。
他喘着粗气抬起头，脸上全是冷汗。
系统面板的金光仍在游走，这次他看清了记忆里被抹除的关键——父亲在中枪前，用源能术式将公式碎片封进了他的潜意识，而清道夫为了彻底抹杀线索，用高阶古魔法封印了他的童年记忆。
“陈洛？”
林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洛猛地回头，看见她靠在门框上，军大衣搭在臂弯，战术靴上沾着灰区特有的锈红色泥点。
她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那里应该握着她的源能武装“天枢”的启动器。
“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
林昭没说话，只是走过来，用带着硝烟味的拇指抹掉他脸上的汗。
她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
“我爷爷临终前说过，星环卫的徽章不该是衔橄榄枝的鹰。”她的喉结动了动，“是秃鹫，专吃腐肉的秃鹫。”
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陈洛扯过扔在桌上的光脑，全息屏上跳出一行加密文字，发送者Id是乱码，但备注栏的符号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母亲最爱的鸢尾花图腾，用源能刻痕勾勒，和他小时候偷藏在铅笔盒里的那枚贴纸一模一样。
“如果你想了解全部真相，来‘星环塔顶’。我在等你。”
陈洛的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
母亲的尸体明明在七年前就被确认葬在圣区公墓，可这条信息的加密方式，和她当年教他破解的“源能涟漪”术式分毫不差——每个字符的波动频率，都带着她特有的，类似茉莉香的源能余韵。
林昭凑过来看屏幕，发梢扫过他耳垂。
“星环塔顶是议会总部，戒备等级S+。”她的手指点在“鸢尾花”符号上，“但这个标记......我在爷爷的旧日记里见过，是‘源能黎明’的暗号，那是战争时期反抗议会的地下组织。”
陈洛关掉终端，将光脑塞进怀里。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又往上爬了0.3%，这次他没看具体数值——他能感觉到，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正在意识深处苏醒，像沉睡的野兽抖落了身上的尘埃。
“林昭。”他转身看向她，眼里的暗火几乎要烧穿瞳孔，“我需要一个身份，能光明正大进入‘希望之光’总部的身份。”
林昭的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战术腕表在腕间闪了闪——那是她联系部下的暗号。
“三小时后，你会是圣区认证的‘独立审计师’。”她抓起军大衣披在肩上，走到门口又回头，月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记住，我站在你这边。”
门关上的瞬间，陈洛摸出赫尔墨斯的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新浮现的源能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翻开内页，最末一页突然渗出暗红的字迹，和记忆里父亲临终前的口型重叠——
“去星环塔顶，找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