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陈洛的手刚搭在暗门的金属把手上，身后突然传来机械义眼启动的蜂鸣声。
那声音比平时尖锐三分，像一根细针直接扎进他的耳膜。
“陈先生。”
白羽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惯常的低哑温驯，而是裹着一层金属摩擦般的刺响。
陈洛转身时，正看见对方机械义眼的红光彻底转为幽蓝，瞳孔里的数据流像被搅乱的墨汁，后颈的皮肤下，紫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耳后，在锁骨处汇集成一枚菱形符文。
“我已经向议会高层通报了你的行踪。”白羽的手指扣住紫电鞭的手柄，鞭身腾起细碎的电弧，“从你救走07号那天起，我就在等这个机会——他们说，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恢复我妹妹的治疗舱供能。”
林昭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的源能手枪上，战衣的肩甲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能量炮口：“陈洛，小心他后颈的芯片！那是神经接驳器，可能被远程操控——”
“叮——”
系统提示音比林昭的警告更快。
陈洛视网膜上，原本标注白羽的图标正渗出黑红色的雾气，一行血字在雾气中浮现：“检测到异常契约绑定（忠诚契约·次级），是否启动吞噬？”
陈洛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雷文临死前同样的紫色纹路，想起白羽每次执行任务时后颈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原来从一开始，这个表面顺从的慈善执行官，就被人用最阴毒的契约锁成了提线木偶。
“你以为我会为你卖命？”白羽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紫电鞭的电弧开始缠绕他的手腕，“他们说……只要杀了你，就能让我妹妹……”
“能让你妹妹怎样？”陈洛向前走了一步。
实验室的地面倒映着他的影子，和白羽脚边的电弧重叠在一起，“是继续泡在装满营养液的棺材里，还是被改造成第二个07号？”
白羽的机械义眼剧烈闪烁，紫电鞭的电弧突然炸开，在地面灼出焦黑的痕迹。
他后颈的菱形符文泛起刺目的白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挣扎：“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我知道。”陈洛的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吞噬微光，那是系统启动的标志，“所以，我来帮你把这东西扯出来。”
他的手掌按在白羽后颈的符文上。
剧痛顺着神经末梢炸开，白羽的身体剧烈抽搐，机械义眼的幽蓝光芒几乎要刺穿人的视网膜。
但陈洛能清晰感觉到，那道缠绕在白羽灵魂上的契约锁链正在融化——那是混合着源能和古魔法的邪恶纹路，每一寸都刻着“服从”与“献祭”。
“这不可能……”白羽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望着自己手臂上逐渐消失的紫色符文，像是看见最荒诞的奇迹，“议会的契约术是圣魔导级别的……你怎么可能……”
“因为我是吞噬者。”陈洛收回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半透明的契约结晶，上面还沾着血丝，“吞噬一切束缚。”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吞噬异常契约成功，获得信息：契约发布者——圣区议员·霍克·奥古斯塔。”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林昭的源能手枪缓缓垂下，她盯着陈洛掌心里的结晶，喉结动了动：“霍克？那个总在新闻里说要‘净化灰区杂质’的老东西？”
“不止净化。”
细细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童音从角落传来。
07号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原本空白的眼底浮起模糊的记忆碎片，苍白的指尖攥着胸前的银链——那是陈洛今早塞给她的，说能“挡点脏东西”。
“我见过。”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一块蒙尘的玻璃被慢慢擦亮，“在圣区最北边，他们叫那里‘新生园’。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被绑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管子……他们说，这是为了‘筛选更纯净的源能载体’。”
陈洛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妹妹陈霜昨天给他看的画——画里有很多手拉手的小朋友，头顶是飘着的天空。
而07号描述的“新生园”，分明是用那些小朋友的骨头堆起来的祭坛。
“哥。”林昭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女军官的战衣传感器在疯狂闪烁，“东南方三公里，有十二辆悬浮车正在靠近。热源扫描显示，每辆车搭载十人，装备源能武器……是清道夫。”
陈洛深吸一口气。
他摸出兜里的糖纸，上面“等哥哥回家”的字迹被体温焐得有些发皱。
“通知叶清欢，让她带霜霜去地下避难所。”他把契约结晶收进系统空间，目光扫过白羽和07号，“白羽，帮07号找套能遮住后颈的衣服——他们的追踪可能还没断。”
“是。”白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械义眼里的数据流终于恢复成温和的橙光，“陈先生，需要我……”
“留着你的力气。”陈洛走向暗门，这次他没有回头，“我们要去会会霍克议员。”
实验室外，夜风卷着灰区的喧嚣灌进来。
远处传来悬浮车引擎的尖啸，像某种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在逼近。
悬浮车引擎的尖啸刺破灰区的夜色，像一把淬毒的刀划开天幕。
林昭的战衣肩甲完全展开，源能炮口锁定东南方，红色扫描线在瞳孔里快速跳动：“十二辆‘铁背蜥’级悬浮车，每辆配备两门脉冲炮，驾驶员是源能E级，乘客里有三个c级——他们想把这里炸成渣。”
陈洛的手指在实验室操作台的全息键盘上翻飞，调出灰区下水道的三维地图。
他余光瞥见07号正攥着白羽递来的连帽衫，后颈的淡紫印记被帽檐遮住，可小姑娘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像片被风吹乱的银杏叶。
“去地下二层，通风管道能通到叶清欢的武馆。”他把定位坐标推给白羽，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她，别回头。”
白羽接过终端的手顿了顿。
机械义眼的橙光扫过陈洛泛着金芒的指尖——那是吞噬系统在预热。
“陈先生……”
“我欠你妹妹一场不插管子的生日。”陈洛扯出个极淡的笑，“所以，活下来。”
实验室的防爆门在两人身后轰然闭合时，第一发脉冲炮已经砸穿了天花板。
碎石像暴雨般砸下来，林昭的战衣自动展开能量盾，蓝光裹着两人滚向墙角。
陈洛的后脑勺磕在金属柜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可眼底的冷光比盾壁上的电弧更灼人：“他们要灭口，因为07号的记忆。”
“不止。”林昭的源能手枪在掌心重组，变成一柄泛着幽蓝纹路的长剑，“看弹着点——他们在瞄准实验台的暗门。”
陈洛顺着她的剑尖望去。
方才被他打开的暗门此刻正渗出淡绿色气体，那是某种神经毒气的荧光反应。
他突然想起雷文临死前说的“净化协议”——原来清道夫不只是来杀人，更是要销毁暗门后藏着的东西。
“去暗门！”陈洛的吞噬微光缠上林昭的手腕，“我引开他们，你拿里面的东西！”
“疯了？”林昭的剑锋在两人之间划出防御圈，“你现在是F级巅峰，他们有三个c级！”
“但我能吞。”陈洛的瞳孔泛起金红双色，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方才吞噬契约结晶后，他的源能进度条涨了12%，“相信我，昭昭。”
林昭的睫毛剧烈颤动。
这个总把“纪律”二字刻进骨血的女军官，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松了手。
她望着陈洛逆着爆炸火光冲出去的背影，喉间突然泛起酸意——那是她第一次在任务日志里写“特例”时的感觉，也是她第一次，想违背所有条例去相信一个人。
陈洛的战术很简单：用自己当诱饵，把清道夫引向实验室东侧的废弃仓库。
那里有他三天前埋下的源能炸弹——是从报废机甲里拆的动力炉改的，足够炸飞五辆悬浮车。
“站住！”第一声大喝响起时，他正踩碎半面玻璃窗。
七八个穿着黑甲的清道夫从阴影里窜出，源能刀的冷光在他身侧划出火星。
陈洛的左肩被划开道血口，却笑出了声——痛觉告诉他，自己还活着，还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吞噬·源能残片。”他反手抓住砍向胸口的源能刀，金色光纹顺着刀身爬上敌人手臂。
那名清道夫的瞳孔瞬间涣散，修为像被抽干的泉水，顺着陈洛的指尖汇入系统。
进度条又涨了5%，他能清晰听见骨骼发出的脆响——这具身体，正在源能的滋养下变得更强。
“怪物！”有人尖叫着扣动脉冲枪。
陈洛侧身避开，子弹擦着他的右耳飞过，在墙上炸出焦黑的洞。
他望着那些惊慌的脸，突然想起妹妹画里的小朋友——他们本该在阳光下跑跳，而不是被锁在“新生园”的手术台上。
“该结束了。”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地面。
三天前埋下的源能炸弹应声启动，蓝光从地底窜出，将五辆悬浮车掀上半空。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剩下的清道夫，林昭的身影从火光中跃出，怀里抱着个刻着议会纹章的金属箱。
“拿到了。”她的战衣多处破损，发梢沾着血，却笑得像朵带刺的玫瑰，“暗门里有加密芯片，还有……”她掀开金属箱，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儿童手环，“07号说的管子编号，全在上面。”
陈洛的手指抚过其中一枚手环。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上面刻着“Nw-007”——和07号颈后的银链刻着同样的字母。
他突然想起雷文临终前用血写的“Nw计划”，终于在此时拼出全貌：“Nw，新生园（New world）。”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记忆芯片，是否吞噬？”
陈洛没有犹豫。
指尖的金芒裹住芯片，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穿白大褂的人在手术台上划开儿童后颈，紫色契约符文渗入骨髓；霍克议员举着红酒杯，看着监控里的惨叫勾唇；还有……他父母的脸，被按在实验室的玻璃上，鲜血顺着玻璃往下淌。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议会不是在保护人类，而是在筛选人类。他们要的，是能完美容纳源能的‘容器’，而我们这些不符合标准的……”他捏碎芯片，碎屑簌簌落在儿童手环上，“是杂质。”
林昭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是从骨髓里漫出来的寒意。
“如果你去圣区……”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就再也没法以‘陈洛’的身份活着了。”
陈洛抬起头。
实验室的冷光落在他眼底，把那团怒火照得更亮。
“我知道。”他说，“但这一次，我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规则制定者。”
远处传来警笛声。
林昭的战衣传感器突然闪烁，她扫了眼终端，脸色微变：“治安署的人来了，应该是被爆炸引过来的。”
“走。”陈洛将金属箱收进系统空间，转身时瞥见墙角有张泛黄的纸——是妹妹画的“天空”，不知何时从他兜里掉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小心折好放进心口，“去圣区的路，该准备了。”
林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今早他塞给07号的银链。
那链子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她当时凑过去看了眼——“愿所有孩子，不必活成容器”。
而在系统空间里，那枚刻着“Nw计划”的金属箱旁，静静躺着半块芯片残片。
上面的内容尚未完全吞噬，隐约能看见“灰区实验日志·陈正源”的字样——那是陈洛父亲的名字。
夜色渐深，星环城的霓虹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圣区的方向，有盏灯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