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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惊心动魄的梦境之后,谢虎胸口的刀疤虽渐渐愈合,但左慈的预言与那三句誓言,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上。所幸,沈斓曦与林晓玉经过那一夜,似乎也默认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虽未正式完婚,但已愿同时相伴左右。这难得的安宁,让谢虎连日来紧锁的眉宇都舒展开来。

这日天光正好,谢虎站在徐州城楼上,俯瞰着他的疆土与子民。金色的阳光映着他含笑的眉眼,连那身玄色铠甲的冰冷缝隙里,都仿佛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气。两位佳人分列左右,衣袂飘飘,风姿各异,成为城头最靓丽的景致。

沈斓曦一袭鹅黄缠枝莲纹襦裙,外搭月白薄纱褙子,衣领袖口以银线精绣祥云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含蓄的光华。她的发髻斜簪着一支鎏金点翠步摇,珍珠流苏随风轻摇,额间贴着浅金花钿,更衬得她面容端庄。耳畔的羊脂玉坠珠与腕间的翡翠玉镯相得益彰,柳叶眉,珊瑚胭脂,一点绛唇,华贵中透着医者特有的清雅气质。腰间那只熟悉的药囊,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淡淡清香,仿佛是她无声的守护。

一旁的林晓玉,则是一袭烟紫色暗纹绡纱裙,广袖上缀着雪色云纹,行动间如云似雾。她松松挽着堕马髻,仅以一支翡翠发簪固定,鬓边垂下两缕青丝,平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风致。她的眉似远山笼烟,眼若秋水含情,唇不点而朱,腕间绕着一缕冰蚕丝绦,整个人宛若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尽显清婉柔弱之态。

谢虎看着身侧二人,只觉人生圆满不过如此,心中溢出的喜悦,几乎难以用言语表达。

然而,这份宁静瞬间便被打破。突然,城下烟尘骤起,一骑探马如离弦之箭奔至城下,嘶声急报:“主公!吕布率残部来投,已至城外二十里!其军中断粮三日,人困马乏!”

消息传来,城头气氛顿时一紧。

此刻,正往徐州行进的吕布军中,陈宫(此前被鞠芊芊所杀,仅是其一具用以迷惑外界的分身)在赤兔马侧,对面色阴沉的吕布低语:“奉先宽心!谢将军素有仁义之名,为了徐州百姓的安稳,必不会因我等过往几次反复而拒之门外。此乃我等喘息之机。”

徐州城楼上,闻讯赶来的张飞浓眉倒竖,丈八蛇矛“咚”地一声重重杵在青砖地上,砸出个浅坑:“三弟!你果真要收留那三姓家奴?你二哥第一个不依!他几次三番偷袭我徐州,害死了多少弟兄!”

老将黄忠轻抚短须,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张将军稍安勿躁,主公自有计较。”

沈斓曦与林晓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沈斓曦上前一步,轻声对谢虎道:“吕布虽勇武冠绝天下,然其心性反复,并非真心归顺,恐怕养虎为患……”林晓玉立刻接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就怕他狼子野心,伺机反噬。”说着,她下意识地冷哼一声,纤手不自觉地拉了拉谢虎的衣袖。

两位未婚妻并肩而立,脸上忧色未减。谢虎目光扫过城外方向,沉吟片刻,心中已生一计。如今曹操势大,袁绍虎视眈眈,若能以吕布为前驱,牵制二者,徐州压力可大为缓解。尽管张飞强烈反对,他仍整了整衣冠,决意亲自出城迎接,以示诚意。

“二哥,我自有打算。”谢虎拍了拍张飞的手臂,转身下城。

城门大开,谢虎率众迎出。只见吕布骑着赤兔马而来,纵然兵败落魄,甲胄染尘,但那睥睨天下的英气依旧迫人。他远远便拱手,声音洪亮:“奉先别来无恙?”言语间,竟全然不提之前数次交战之事,仿佛只是故友重逢。

见谢虎如此礼遇,吕布心中稍感安慰,也默契地不提旧怨。他见谢虎亲自出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放声大笑,拍了拍挂在马鞍上的空酒壶:“谢将军雅量!布今日特来,便是要讨杯酒喝,一解困顿!”

谢虎笑容和煦,目光却敏锐地注意到吕布的右手始终不离方天画戟三寸之处,戒备极深。而陈宫紧随其后,眼神闪烁,显然在飞速盘算着什么。谢虎不动声色,客气地将二人请入城中。

接风宴设在州牧府大堂,项宇与谢虎的十位徒弟作陪。酒过三巡,席间气氛微妙,为掩饰尴尬,吕布突然拍案而起,带着七八分醉意吹嘘道:“当年虎牢关前,某一戟便刺穿了董卓老贼的心窝……哈哈,痛快!”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酒水洒满衣襟也浑然不觉。

席间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谁人不知,当年刺杀董卓的真正功臣,乃是席主谢虎!张飞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酒盏,若非身旁赵云暗中按住他的手臂,只怕早已发作。谢虎面色不变,举杯相敬,顺势转移话题:“温侯英勇,天下皆知。只是如今曹操势大,对其不得不防啊……”

吕布立刻顺着话头倒起苦水,愤愤道:“曹贼欺人太甚!截我粮道,断我归路,逼得我……”说着说着,竟将几次反叛失利之责,尽数推给了盟友袁绍,言词间满是怨怼。

谢虎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温和。待到宴席将散,众人微醺之际,他突然取出徐州牧的印信,置于案上,对吕布道:“奉先兄威震天下,四海皆知。虎才疏学浅,德薄能鲜,守着这徐州重地,常感力不从心。今日见兄长远来,心下甚喜,不如……便将这徐州,托付给兄长,如何?”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陈宫脸色剧变,箭步上前,死死按住吕布那几乎要触及印信的手,压低声音急道:“温侯三思!此乃谢将军试探之举,印信烫手,接之必有大祸!”

张飞再也按捺不住,丈八蛇矛再次重重杵地,发出沉闷巨响,声如洪雷:“贼吕布!你那双贼眼,都快黏在印信上了!安敢痴心妄想!”

吕布被张飞一喝,又见陈宫阻拦,自觉受辱,猛地起身喝道:“谢虎!你今日是要折辱于我吗?”谢虎连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情真意切地道:“奉先兄误会了!虎确是真心相让。”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仿佛推心置腹:“实不相瞒,据可靠线报,曹操已调集大军,不日便将兵临城下,虎是恐辜负了徐州百姓啊……”

最终,在陈宫的极力劝说下,吕布强压怒火,答应率领残部驻守小沛,以为徐州屏障。临行前,谢虎大方地拨付了三千石粮草,助他安定军心。待吕布一行人走远,谋士陈登才从屏风后转出,含笑赞道:“主公此计甚妙。小沛乃四战之地,令吕布驻守,犹如将一块硬骨置于饿虎之口,曹操若想犯我徐州,必先掂量能否过吕布这一关。”

谢虎望着吕布离去的方向,却是轻轻叹息:“计策虽好,只是……苦了小沛的百姓了。”

当夜,小沛城中临时府衙内,吕布一脚踢翻案几,酒气熏天地怒吼:“谢虎小儿,欺人太甚!竟只让某家守这弹丸之地!”陈宫在一旁苦苦劝道:“温侯暂且忍耐,小沛虽小,却是要冲。我等正好借此休养生息,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徐州城内州牧府中,沈斓曦正轻柔地为谢虎更换胸口的伤药。她指尖沾着墨绿色的清凉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突然压低声音道:“虎哥,我安插的人传来消息,吕布军中有人正在黑市大量采购金疮药与箭伤药,数量之大,足够两三千人之用。”

话音未落,林晓玉已快步闯入房中,面带急色:“夫君,探马来报,发现曹操的密使,昨夜悄悄进了小沛城,直奔吕布府邸!”

谢虎闻言,胸口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渗血,他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乍现:“好你个吕奉先,果然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刻也不安分!”他转头对门口侍卫吩咐:“去,请陈元龙先生速来书房议事!”

而在书房外幽暗的廊柱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隐没。鞠芊芊紧紧攥着手中那个装有五毒教独门“蚀骨散”的小瓶,这药本是她费尽心血找来,想为谢虎治疗箭伤后留下的疤痕。可方才,她亲眼看见沈斓曦那素白纤手抚过他赤裸的、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那般亲昵自然,她的指甲便生生掐进了自己掌心,留下几道月牙般的红痕。师傅明明知道她心中早已情根深种,却只能以徒弟的身份默默相待。而谢虎胸前那处为她挡下的毒箭伤痕,此刻更像是一把盐,撒在她心口,痛楚难当……

另一边,徐州城外官道上,一支由二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蒙着厚厚油布,在夜色中吱吱呀呀地前行。带队商人模样的头领,在城门守军查验时,掏出了一面鎏金令牌。守城士卒借着跳动的火把光芒细看——令牌上雕刻的,正是吕布军中特制的狼头符!那领头的什长与副手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耳语:“按主公密令,放行。”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马车队随即悄无声息地没入幽深的城门洞中,仿佛被巨兽吞噬。

州牧府书房内,羊皮地图铺满了整张案几。谢虎正手持朱笔,凝神圈画小沛周边的山川地形,思索着下一步的布局。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甲叶铿锵碰撞之声,一名亲卫疾步入内,单膝跪地:“报——主公!张辽、高顺二位将军,领三千兵马,跪在城门外求见!”

谢虎霍然起身,动作太急,腰间的短刀不慎撞在案角青铜灯盏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大步流星走向城门。

此时城门前火把通明,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只见张辽一身铁甲染着已然干涸的暗红血渍,高顺紧随其后,而他带来的陷阵营士兵,虽队列尚算齐整,却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队伍中,甚至有一个少年兵卒,正捧着半块发霉的粟饼,被身旁几个同样饥饿的同伴争抢,场面凄惶。

“文远,你这是……”谢虎伸手欲扶。

张辽却不肯起,反而跪得更深,声音沙哑而悲愤:“将军容禀!吕布那厮,近日强征新兵八千,却连续克扣全军三月粮饷!昨日……昨日营中一同袍,只为争一个馊了的馒头,竟被吕布当众鞭挞至死!末将……末将实在不忍弟兄们再受此非人折磨,特来投奔将军,望将军收留!”话音未落,他身后那沉默的军阵中,突然传来了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泣之声。

议事厅内,陈登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盘,噼啪作响后,冷静分析:“主公,张将军所言八千,恐是虚数。依登之见,除去老弱,吕布麾下能战者,目前至多五千。”

张飞闻言,再次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盏跳起三寸:“大哥!俺这就带兵去小沛,捅那三姓家奴十万个透明窟窿!”黄忠那蒲扇般的大手及时按住他的肩头,沉稳道:“翼德莫急,且听主公决断。”

谢虎眼中精光闪动,已有决断。五更时分,五千精锐轻骑,马蹄皆以厚布包裹,悄无声息地潜出徐州城。抵达小沛郊外十里亭,张辽单骑至城下叫门。守将侯成见是昔日老上司,又见其身后兵马确是自家陷阵营兄弟,竟连吊篮都未放,直接下令开启城门闸口。

当高顺率领陷阵营精锐倒戈,杀入城内时,吕布正于寝帐之中与夫人严氏饮酒作乐——酒坛摔碎在地的刺耳声响,与城外骤然响起的震天战鼓声,几乎同时传入他的耳中!

陈宫踉跄奔出,望着西天那轮即将隐没的残月,顿足长叹:“迟矣!迟矣!”城头上那面“吕”字大旗,已被砍倒丢弃。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虎派来的大军却并未趁势攻城,只是在城外列阵,按兵不动。直到红日初升,霞光万道,斥候来报吕布已收拢残部,退守回小沛内城,谢虎这才下令前来接应的部队,勒马回师徐州。

回到徐州,谢虎下令在校场设宴,既是庆功,也是为张辽、高顺等人接风。偌大的校场上尘土飞扬,气氛热烈。张飞兴之所至,把手中的酒碗往地上一摔,粗布战袍一把扯开,露出黑黝黝、筋肉虬结的胸膛。飞溅的碗片弹到谢虎靴面上,谢虎只得苦笑着往后挪了半步。

“三弟!”张飞嗓门洪亮,震得旁边的旗杆似乎都在晃动,“这劳什子庆功宴,光喝酒有甚意思?没劲透了!来,陪二哥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话音未落,他那柄沉重的丈八蛇矛已“当啷”一声插进土里,矛杆兀自嗡嗡颤动。

谢虎刚抬手要推辞,胳膊已被张飞那铁钳似的大手牢牢抓住。围观的士兵们见状,立刻哄笑着让出一片空地。只见沙地之上,两道身影迅疾腾挪。张飞蛇矛舞动,扫起阵阵黄沙,势大力沉;谢虎不便动用真兵器,随手抓起一旁新兵练技用的木刀,左右格挡,见招拆招。三十多个回合下来,那木刀终是承受不住巨力,“咔嚓”一声,应声断成两截。

“没劲没劲!”张飞把蛇矛往地上一杵,哇哇大叫,“三弟你定是让着俺,打得不过瘾!”他扭头四顾,看见赵云正端着酒碗,与项宇低声交谈,自知纯以力气论,怕是难占上风。矛尖立刻调转方向,指向赵云:“子龙!来来来!都说你枪法精妙,天下无双,来跟俺老张过上几招,让弟兄们开开眼!”

赵云闻言,也不推辞,仰头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顺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杆白蜡木长枪。他甚至银甲都未脱,只是枪尖一抖,便如银龙出洞,精准地迎上张飞的蛇矛。但听场中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围观的士兵们齐声数到第七十三下时,张飞突然猛地跳出战圈,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放声大笑:“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比当年虎牢关前打吕布还带劲!”

另一边,老将黄忠正坐在西边一棵大槐树下,捧着一条烤羊腿大快朵颐,油乎乎的手随意在衣襟上蹭了蹭。张飞蛇矛一探,矛尖虚指黄忠脚前空地:“黄将军!都说你箭法超群,能百步穿杨,却不知这近战功夫……”他话还没说完,黄忠腰间的环首刀已然出鞘半寸,冰冷的刀背“铛”一声轻巧地架住了矛杆。两人当即较上了劲,脚下青石板竟被巨力踏得“咔嚓”作响,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吓得旁边几个新兵蛋子直往后缩。

新投的张辽见状,起身拍掉铠甲上沾着的花生壳,抱拳道:“张将军若不嫌弃,辽愿……”他话才说半句,张飞的蛇矛已带着呼啸风声扫了过来!张辽反应极快,双戟瞬间交叉于胸前,“锵”地架住矛头,碰撞的瞬间,火星子直溅到他额头上。两人当即战作一团,从校场东头直打到西头,引得喝彩声阵阵。激战中,张辽突然使出一记怪招,用戟枝巧妙地别住了蛇矛的矛头,暂时止住了其攻势——这招,还是他当年在乡间偶遇那猛士典韦时,观摩切磋学来的。

而高顺,则始终蹲在不远处的火堆旁,面无表情地翻烤着面饼,一根沉重的铁棍插在炭火中,已烧得通红。张飞打得兴起,矛尖倏地往他后颈一指,喝道:“那个闷葫芦!你也别光坐着烤火,来来来,陪俺老张玩玩!”

高顺头都没回,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反手“唰”地抽出那根通红的铁棍,顺势一个横扫!蛇矛与通红铁棍猛烈撞击,发出的不再是金属声,而是沉闷的爆响,飞溅的火星子窜起三尺高!那三十斤重的铁棍传来的反震之力,凶悍无比,竟震得张飞这等猛将也虎口发麻。两人毫无花哨地对砸了二十多下,每一次碰撞都让人心惊肉跳,直到那铁棍颜色渐渐暗下,高顺才一言不发,扭头又回去继续翻烤他的面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日头渐渐偏西,张飞终于感到疲乏,一屁股瘫坐在兵器架底下,古铜色的胸膛上全是汗水蒸发后留下的白色盐碱印子。他扯着嗓子大喊军需官:“听见没?给这几位新来的兄弟,都发双倍饷银!特别是那个蹲那儿烤火的!”他伸手指了指高顺,“多分他两只羊腿!”说完,又转头望向点将台上正与陈登低声商议的谢虎,嚷道:“三弟!别光看着啊,该给这几位好兄弟封官了!”

谢虎扶着栏杆探出身,笑问:“二哥说要封个什么官?”

张飞抄起旁边的酒坛灌了两大口,豪气干云地喊道:“依俺看,就封‘五虎上将’!不不不,是‘六虎’!算上俺老张!子龙算白老虎,黄将军算黄老虎,新来的这两位……”他指着张辽和高顺,“你俩就当黑老虎!”

校场上顿时笑倒一片。谢虎笑得直拍身旁赵云的后背:“赵子龙听见没?白老虎!”赵云无奈摇头。黄忠手里的烤羊腿差点掉进火堆,张辽被酒呛得连连咳嗽。唯有高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铁棍重新插回炭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时,伙头军抬着香喷喷的烤全羊进场,肉香四溢。张飞又来了精神,一把扯住高顺要比试手劲。两人将胳膊架在一个石锁上,瞬间青筋暴起,较上了力。谢虎走下点将台,陈登凑近他耳边,低语道:“主公,刚接到小沛密报,吕布退回内城后,暴怒异常,已将三个劝他投降的谋士……杀了。”

谢虎眼神一冷,撕下一条羊腿肉,低声道:“让糜竺去准备二十坛最烈、最呛喉的烧刀子。明日派快马给咱们的吕将军送去,就说……故人念着他哩,请他消消火!”

校场东角突然爆发出震天喝彩声,原来是张飞终于把高顺的手背按在了石锁上,黑脸上笑得褶子都堆了起来。另一边,赵云已解了银甲,正在指点二十多个新兵练习枪法基础架势。张辽则在向西凉兵出身的士卒演示双戟的配合用法。黄忠也凑到陈登身边,讨教着荆襄一带的地形特点。项宇和谢虎的那十位徒弟,也各展所长,或演示武艺,或帮忙料理事务,为军中增添了不少活力。

谢虎靠坐在中央旗杆的基座下,就着校场上尚未散尽的沙尘,啃完了手中的羊腿。这时,鞠芊芊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闷着头,一把将一个小药瓶塞进他怀里,声音细若蚊蚋:“祛疤的。”说完,不等谢虎反应,转身就跑,一方绣着毒蝎图案的帕子,从她袖中飘落在地。

恰在此时,沈斓曦从另一侧走来,俯身捡起那方帕子,轻轻抖了抖上面的灰,放到鼻尖嗅了嗅,神色平静无波:“五毒教的‘蚀骨散’,”她抬眼看向谢虎,“虽是剧毒,但用量得宜,确是祛疤生肌的良药。”

谢虎刚要接过话头,却见林晓玉举着一封密报,急匆匆地冲进校场,脸上带着怒意:“夫君!刚传来的消息,吕布把那二十坛烧刀子全砸了!还斩了送酒的使者,将首级挂在辕门,扬言……扬言迟早要用您的头盖骨当酒碗使!”

夜风呼啸,卷着篝火的火星子飞上半空。谢虎面沉如水,将那个小药瓶仔细揣进怀里,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物事。他舔掉手指上沾染的羊油,冷声道:“告诉糜竺,下个月,给吕将军送五十坛去。要最烈的。”

校场上,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情。张飞已喝得半酣,光着膀子踩在摞起的空酒坛堆上,手里挥舞着啃剩的羊腿骨,直指赵云:“白老虎!别躲,再来跟你张二哥比划比划!”油点子溅到赵云锃亮的银甲上,赵云笑着侧身躲开,顺手将一旁同样醉眼朦胧的黄忠按回座位。

“都给老子让开道!”张飞突然兴起,抡起两个空酒坛,双臂叫力,“看俺老张给你们耍个绝活!”酒坛在他手中呼呼生风,转成两个灰色的圆圈,引得围观的士兵们轰然叫好。然而就在此时,酒坛突然脱手,直直砸向一旁的兵器架!眼看就要酿成一场混乱,始终沉默的高顺眼疾手快,抄起烤饼用的长铁叉凌空一挑一拨,两个酒坛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张辽刚摆好的、盛满花生米的盘子里,滴酒未洒。

众人惊魂未定,张辽却突然被张飞一把拽进了场中。张辽的双戟还没抓稳,蛇矛已经带着风声扫到了面门。两人当即战在一处,从烤肉架旁一直打到马厩附近,兵刃撞击声惊得战马不安地嘶鸣起来。赵云怕他们误伤了宝贵战马,挺起木枪上前,意图挑开二人兵器劝和,不料张飞打发了性,连他也一并卷入战团,顿时变成了三人混战的局面。

场中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喝彩声、助威声响成一片。混乱中,张飞使出蛮力,将张辽的双戟狠狠插进土里,自己却被高顺悄无声息地用一根烧火棍别住了腿弯。三人顿时失去平衡,“哎呀”声中摔作一团,直接压塌了半个临时搭建的烤肉架,燃着的木炭与火星四处飞溅,有几颗甚至溅到了黄忠的胡茬上,吓得黄将军赶紧手忙脚乱地拍打。

“报——!”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时,一名传令兵满脸焦急地冲进场内,声音尖锐地划破了喧闹:“主公!吕布斩了送酒的使者,首级悬挂于小沛辕门之上!”

所有的欢闹声、嬉笑声戛然而止。张飞醉意朦胧的双眼猛地恢复清明,一股杀气腾然而起,他抄起地上的蛇矛就要往外冲:“俺这就去宰了那三姓家奴!”

“二哥且慢!”谢虎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空酒坛,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掏出怀里那个药瓶,扔给一旁的军医:“去找沈姑娘,问问她,能否把这‘祛疤良药’,适量掺进下次给吕将军送去的酒里。”随即,他转头看向张辽,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文远,你可愿率领你的陷阵营旧部,以‘增援’的名义,回去‘帮’吕将军好好守一守小沛城?”

话音刚落,沈斓曦已快步上前,略带嗔怪地一把揪住谢虎的耳朵:“别光顾着算计别人!你瞧瞧,伤口又渗血了!还不快随我回去重新上药!”林晓玉见状,立刻心领神会,挪动身子巧妙地挡住了大部分士兵的视线。谢虎在两位未婚妻一“凶”一“护”的默契配合下,只得讪笑着,被她们一左一右“架”着,溜出了喧闹的校场。

鞠芊芊默默地从草堆阴影里走出,捡起那个被军医暂时放在一旁的小药瓶,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着军医向药帐方向走去。

篝火渐渐微弱下去,喝趴下的将领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鼾声四起。张飞躺在酒坛边,鼾声如雷,怀里还紧紧抱着半截不知何时断了的矛杆。赵云解下了自己的银甲,轻轻盖在一个衣着单薄、蜷缩着睡着的新兵身上,自己则倚靠着那杆飘扬的“谢”字大旗旗杆,为这片醉倒的营地守夜。

万籁俱寂中,马厩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响动。鞠芊芊牵出一匹快马,利落地套上鞍鞯。她最后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谢虎寝帐窗口中透出的、温暖而明亮的灯火,随即决绝地转过头,将那块绣着毒蝎的帕巾,紧紧系在马辔头上作为标识,一抖缰绳,朝着小沛方向,疾驰而去,身影迅速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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