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还在转,声音却断了。
我盯着配电箱里那卷标着“遗言 - 林镜心”的磁带,右手掌心的酒红色纹路已经爬到指尖,像活物在皮肤下蠕动。刚才用血激活的契约书烧成了灰,可灰烬拼出的林晚半张脸还没散,左眼的位置嵌着我的银耳环,右眼直勾勾盯着我。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肩膀撞门。
我没动。
手里的园艺剪还沾着刚才割破掌心的血,铁盒躺在地上,夹层已经弹开了一条缝。刚才那阵震动是从通风管传来的,七根蚕丝针射出来,一根钉在墙上的照片上——穿警服的女人抱着婴儿,左耳银环和我一模一样。
我伸手去够铁盒。
指尖刚碰到金属边缘,掌心的纹路突然抽搐,一股热流顺着血管冲上手腕。我咬牙把剪刀插进地板缝隙,借力压住右手,硬是把手指塞进夹层。
一张泛黄的纸滑了出来。
【领养协议】
被领养人:林镜心
出生日期:1993年8月23日
领养人:林晚
签署地点:市第三福利院
纸角盖着红章,印泥已经褪色。我盯着“林镜心”三个字的签名,笔迹和我写日记的一模一样。
就在指尖触到签名的瞬间,所有底片突然起火。
冷焰从显影槽里窜出来,蓝白色,烧得悄无声息。十七张底片在火中扭曲,最底下那张的画面变了——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抽取脊髓液,注射对象的手腕上,玫瑰状胎记清晰可见。
灰烬没落,反而浮在空中,慢慢拼成一句话:
**“妹妹是你的最后一道保险。”**
门缝底下开始渗血。
血很慢,一滴一滴,沿着地板缝往前爬。我盯着它,忽然发现那些血珠排列的间隔,像是在打摩斯码。我抓起相机,调到红外模式扫过去——
滴。滴、滴。滴。滴、滴、滴。
每组三滴,重复七次。
是频率。
通风管的震动频率也是这样,每秒七次,从我进这栋楼就开始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铁盒底部。刚才用红外扫过时,发现暗格里嵌着个微型录音机,表面刻着一行小字:**07号容器 - 至亲之血验证**。
至亲之血。
我低头看掌心还在搏动的纹路,又看向门缝里缓缓流动的血。
林昭的血。
她还在外面撞门,声音越来越急:“姐!你把陈砚关在哪了?”
我没应。
我把领养协议按在灰烬拼出的文字上。纸面一碰灰,立刻泛起暗红纹路,像血管在扩张。血迹和灰烬融合的瞬间,地面浮现出一朵玫瑰的形状,和我左肩胎记一模一样。
铁盒“咔”地一声,底层暗格弹开。
里面是个老式录音机,和配电箱里那卷一模一样,只是更小。我把它拿出来,按下播放键。
雨声。
1993年的雨,打在铁皮屋顶上的那种,噼啪作响。然后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压得很低。
“第七次融合必须用至亲之血启动。”
“那孩子颈后的胎记……和实验体完全匹配。”
我手指一抖。
录音继续:
“林晚,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失败,她的意识就永远回不来了。”
“她不会失败。我会活在她身体里,看着她长大,陪她结婚,生孩子……这才是真正的母爱。”
录音戛然而止。
我盯着录音机,喉咙发紧。
我不是林晚的女儿。
我是她选的容器。
而林昭……是她留的后手。
“姐!”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了。
林昭的声音变了,像是哭过:“你开门,让我进去……陈砚的通讯断了,他最后的位置在b2……你是不是把他关起来了?”
我没动。
我知道她在等我回应。可我一开口,谁也不知道会是谁的声音。
我低头看铁盒,录音机还在我手里。刚才播放的那段频率,和门锁的震动频率一模一样。
我把它贴在铁盒外侧,轻轻敲了三下。
“滴——”
704室的大门发出一声轻响,锁开了。
门外静了一瞬。
然后是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门把手缓缓转动,木屑从裂缝里簌簌落下。
林昭推开门。
她手里没拿斧头,也没拿枪。就站在光里,左耳银环闪了一下。她手腕上的玫瑰胎记在渗血,血滴在地上,和门缝里流进来的连成一线。
她看着我,声音发颤:“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没说话。
我把录音机递出去。
她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这是……”
我盯着她手腕的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救你。”
“救我?”我笑了下,“那你知不知道,我亲手把七个孩子埋进墙里?我割开他们的脖子,往耳朵里塞虫卵?我甚至……”
我抬手摸了摸左耳,“摘过别人的银环,戴在自己身上。”
林昭的脸白了。
她后退半步,嘴唇动了动:“可你不是她们……你是我姐姐。”
“我不是。”
“你是!”她突然喊出来,“你小时候背我上学,我发烧你整夜守着,我第一次来月经你偷偷塞卫生巾在我枕头底下……那些事只有你记得!”
我愣住。
那些事……
我确实记得。
可那是我的记忆吗?
还是她塞给我的?
林昭往前一步,把录音机举起来:“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个呢?你为什么要留着它?为什么要用我的血打开它?”
我没答。
她说得对。
如果我只是个容器,为什么要留着这盒录音?为什么偏偏是她的血才能激活?
我低头看右手。掌心的酒红色纹路还在跳,可速度慢了。
通风管突然震动。
七根蚕丝针从铁盒里射出,直冲我的太阳穴。
我本能地抬手去挡。
林昭扑过来,一把将我拽开。
针擦过她的肩膀,钉进墙里,尾端还在颤。
她喘着气,抬头看我:“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看着她。
她眼里有泪,可没掉下来。
我慢慢点头。
她松了口气,伸手去摸我左耳的银环:“小时候你说,这枚环是你捡到的,说它会保佑我们……你还记得吗?”
我伸手挡住她:“别碰它。”
她顿住。
我盯着那枚银环,金属边缘还沾着蚕丝。刚才在灰烬里,它突然绷直,指向通风管深处。
不是巧合。
这枚环,和那个穿警服的女人有关。
和陈砚有关。
和所有被埋进墙里的孩子有关。
林昭还想说什么,我抬手打断她。
我把录音机按在铁盒上,重新按下播放键。
雨声再起。
两个声音重叠着响起:
“检测到母体容器,启动清除程序。”
铁盒猛地弹开,七根新针射出。
我拽着林昭往旁边翻滚。
针钉入地面,尾端开始渗出黏液,迅速凝结成网,朝我们蔓延。
林昭抓起地上的园艺剪,一刀劈下,丝网断开一截。
“门!”她喊,“快关门!”
我翻身扑向门口。
手刚碰到门框,左眼突然涌出一股热流。
酒红色的泪。
它滴在地上,和林昭的血混在一起,迅速蔓延,勾勒出一道螺旋纹路——像dNA,又像某种密码。
我回头看她。
她也正看着我,手腕的血还在流,滴在螺旋中心。
纹路亮了一下。
整栋楼的通风管同时震动,频率加快,变成七次一组的脉冲。
我猛地意识到什么,把录音机贴在门锁上。
脉冲频率和录音里的雨声完全一致。
门“咔”地一声,重新锁死。
林昭靠在墙上喘气,手里还攥着园艺剪。
我抬头看她,声音很轻:“你刚才说,陈砚最后的位置在b2?”
她点头。
“你确定?”
“我确定。”
我盯着她手腕的血,又看向地上那道由泪水和血液组成的螺旋。
它还在发光。
我抬起右手,掌心的酒红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整条手臂,像某种倒计时。
林昭看着我,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这次,”她说,“换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