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升腾的瞬间,陈砚的手还搭在炉门边缘。他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那团扭曲的纤维组织。我站在他身后半步,相机对准炉膛,手指按着录像键没松。
镜头里,那些灰白色的丝状物正在收缩,像有东西在内部蠕动。红外模式下能看到微弱的电波信号从组织表面扩散出来,频率很稳,三秒一次,和心跳节奏一致。
“别让妈妈找到你。”
这行字又出现了,在纤维层之间缓缓浮现,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刻进去的。
陈砚喉咙动了动,“她还在说话……她还没走。”
我没回应。我把相机转向他,扫过他的侧脸。画面中,他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极细的蓝光在跳动,和炉内信号同步。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他的大脑已经被连接上了。
我往前一步,靠近他肩膀。他贴身穿着那件旧毛衣,灰色的,袖口磨得起了球。就在闪光灯扫过的刹那,我看到领口内衬闪过一道金属反光。
我伸手去掀。
他猛地偏头,“别碰它!”
声音不像他自己。太急,太紧,像是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还是扯开了衣领。内衬被缝过,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来。但我用指甲一划,线就断了。翻开那一角,里面嵌着几缕黑色的头发,还有指甲碎片,整齐地编进织物底层,形成网状结构。
我立刻调出相机放大拍摄。画面传回的瞬间,我的心沉下去。这些组织在释放微量化学物质,顺着毛衣纤维流向他的后颈,接入脊椎末梢。这不是纪念品。这是设备。
“你一直穿着它?”我问他。
他喘气,“这是我姐姐留给我的……她说只要我还穿着,她就不会真正离开。”
“她已经不在了。”我说,“现在控制你神经的是这个。”
我把试剂管拿出来,夹起一根头发放进检测槽。几秒后,结果弹出:dNA匹配对象为陈妍,记忆蛋白浓度超标七倍。这种蛋白只在深度意识植入实验中出现过,能让人产生强烈的情感依附。
陈砚摇头,“不可能……她不会害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跪倒。不是主动蹲下,是腿直接软了。他撑在地上,手指抠进石缝,额头冒汗。
我迅速打开闪光灯,对着他眼睛连闪三次。强光刺激让他抽了一下,肌肉短暂松弛。趁这时候,我用镊子夹住一根扎进他皮肤的发丝,慢慢拔出来。血跟着渗出,在灯光下呈暗紫色。
“你感觉不到吗?”我蹲下来,“它在往你脑子里送东西。每次三秒,一小段记忆,一段指令。你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怕童谣的吗?就是从穿上这件衣服以后。”
他嘴唇抖,“可那是她给我的……她亲手织的……”
“她没织过。”我盯着他,“你姐姐不会针线。疗养所记录里写得很清楚,她连缝合伤口都常歪斜。这件毛衣不是她做的。是别人用她的身体材料做的。”
他猛地抬头,眼白布满血丝。
我没再说话,把相机调成慢速录像,重新对准毛衣全幅扫描。回放时,画面清晰显示:那些纤维里的生物组织正沿着特定路径传导信号,终点是他的左侧颞叶——负责情感记忆的区域。每一轮传输结束,他的呼吸就会变深一次,像是被某种节奏带着走。
这就是寄生回路。不是一次性入侵,是二十年的缓慢渗透。林晚不需要强行覆盖他,她只需要让他相信这件衣服有意义,就够了。
我站起身,走向焚化炉。
炉内的组织还在动。火焰没有烧毁它,反而激活了它。我举起相机,瞄准连接管道的关键节点。那里有一圈金属环,应该是控制系统的一部分。
下一秒,我用力将镜头砸了过去。
撞击声很响。火花从接口处迸出,炉内组织剧烈抽搐,表面浮现出一张完整的脸。女人睁开眼,嘴唇开合。
我没有犹豫,启动唇语识别程序。系统解析出一句话:
“跑!她用我的骨头做了定位器!”
几乎在同一刻,我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我冲到炉口边缘往外看。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个个穿红睡裙的小女孩正从不同方向走来。她们步伐一致,动作同步。最可怕的是眼睛——原本空洞的瞳孔里,此刻全都映着同一张脸。
陈妍的脸。
她们集体转头,看向焚化炉的方向。
我退回来,手里攥着碎裂的相机。屏幕已经黑了,但最后传回的画面还留在记忆里:那件毛衣的内衬深处,有一小块金属片,上面刻着编号——06-Lw-7。
第七号容器的标记。
原来从一开始,目标就不只是我。
陈砚趴在地上,肩膀微微起伏。我走过去,发现他后颈的皮肤下有东西在移动,像是细线在皮肉间穿行。他嘴里开始发出声音,不是说话,是哼唱,调子很轻,断断续续。
然后另一个声音叠了进来。
女声,温柔,带着笑意。
“砚砚,妈妈把姐姐做成毛衣穿在你身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