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巍峨,朱漆大门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沈言与徐龚在皇陵门口闲聊。
徐龚率先开口,声音低沉且直接:“我听说李贵妃想要见你,被你拒绝了?”
沈言讶异地瞅了徐龚一眼,“这点事情你都知道了?”
徐龚没好气地道:“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真以为我这镇抚使是白当的?”
沈言笑了笑,一副你厉害的模样。
徐龚看沈言这副模样,又感觉他有点欠揍,也懒得计较了,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不打算帮助陛下?”
沈言不置可否,说道:“陛下有陛下的计划,我有我的考量!”
徐龚有些担忧地说道:“镇北王似乎察觉到陛下会在大祭时,对付他,之所以现在隐忍不发,怕也是在做准备了。”
“镇北王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沈言点头道。
徐龚忧心道:“镇北王、宁王、齐王一贯交好,陛下对付镇北王,其他俩人不可能坐视不理!”
“再者镇北王修为高深,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徐龚字里行间都是在说永乐帝这一次很困难,极其需要高手压场子。
但沈言就是不接这茬儿,淡淡道:“老徐,不是我说你,你一个镇抚使,操这心思做什么?”
“最后不管谁赢,都影响不了你吧。”
徐龚一瞪眼,呵斥道:“你懂什么?镇北王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比我清楚,你就愿意看着他坐上那个位置?”
沈言伸手在徐龚的肩膀上拍了拍,“老徐啊,我终于是知道你为啥十多年都不能升官了。”
徐龚被沈言这突如其来的话搞的一脸懵,什么意思?这和我升官有什么关系?
沈言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一句,却给了徐龚无穷的底气。
沈言说:“他坐不上那个位置!”
历朝历代,皇陵的修建都是从第一任皇帝开始,一直修到最后一个皇帝。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太祖泰山封禅之后,就在金陵城选好了皇陵的位置,开始修建。
到目前为止,这个皇陵当中只葬了一位皇帝、一位太子,陪葬的人就不必说了。
现在当中正在修建的,是永乐帝自己的陵墓。
皇陵当中除了皇陵卫守护之外,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守着。
沈言进来的时候,中年人正拖着扫把,清扫着皇陵当中的落叶。
中年人看到沈言,脸带微笑冲着沈言点点头,沈言也点头回应,没有过多在意。
沈言走在皇陵当中,将现场的布置与脑海当中记得一一对应。
不得不说,朱高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些布置若是发挥得当,确实可以围困不少人。
至于镇北王这类的高手,应该有其他的布置。
沈言没有探究的心思,在皇陵当中转了一圈之后,就往回走了。
恰巧又碰到了那中年人。
皇陵门口内侧的边上,有一间小木屋,中年人正是住在这边。
中年人此刻正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方块大小的布条,擦拭着皇陵的辕门。
沈言走近时,中年人忽然停下动作,迟疑片刻,带着几分恭敬与试探开口:“敢问……您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沈言沈大人?”
沈言驻足,温和一笑,“我是!”
中年人将手中的布条搁在水桶的边缘,双手在衣衫上擦了擦,脸上露出崇敬的神情,“真是您啊,小人终于见到您嘞。”
“你认识我?”沈言有些意外。
“小人是衡阳人士!”中年人声音微颤,急切地道,“家中来信,详述了您在衡阳城所为!您……您为衡阳百姓伸张正义,惩奸除恶,真真是大快人心!小人家中亦曾受惠,乡亲们无不感念大人恩德!”
沈言没有想到中年人居然是衡阳人,听他提到衡阳城的事情,沈言并未多说,只是轻声道:“分内之事,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中年人搓着粗糙的手掌,眼中满是热忱,小心翼翼地恳求道:“大人高义,小人粗鄙,难懂大道理。”
“但小人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人……小人别无长物,唯有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庖厨手艺。若……若大人不嫌弃,哪日得闲,能否赏光来小人这陋室?小人定当竭尽所能,为大人整治几道家乡小菜,聊表寸心!”
沈言望着对方那因紧张而微微发红、却又饱含真诚热切的脸庞,心中微动,并未推辞,含笑应允:“长者相邀,沈某荣幸之至。届时定来叨扰。”
“哎!哎!好!好!”中年人喜出望外,连连躬身,激动得语无伦次,“是小人的荣幸!天大的荣幸啊!”
与中年人道别之后,沈言没有与徐龚碰面,而是直接回了锦衣卫衙门。
衙门内。
朱清荷早在门口等候半天了,她手中捏着一封信笺,脸色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在沈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朱清荷急几乎是飞奔过去,举着信笺喊道:“大人,大人,冯姐姐出事了!”
冯巧云会出事儿,沈言一点都不惊讶。
真以为西境是寻常地方?
宁王深耕西境多年,对西境每一处的掌握,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你一个青瓜蛋子,独自去西境,与羊入虎口没有什么区别。
沈言面色沉静如水,接过信笺,迅速拆开。
纸上只有一行凌厉的字迹,扑面而来一股森然杀气:“冯巧云在我手上,要救人,就来西境!”
朱清荷又连忙递上一物,正是冯巧云的锦衣卫腰牌,声音发颤:“和信……一起送来的……”
沈言没有接腰牌,拿着信笺走进屋,他总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快步走向书案旁那排高大的书架,目光锐利地扫过层层典籍,最终定格在一本厚重的佛经上。
他迅速将其抽出,翻至中间一页。那一页的空白处,有一段用朱砂批注的蝇头小楷。
沈言将信笺上的字迹与佛经批注仔细比对,笔锋的转折、气韵的勾连……分毫不差!
他的目光倏地移向批注的末尾,那里赫然落着一个名字—— 得银协巴。
得银协巴,永乐五年被封为大宝法王,乃为西境噶玛噶举派至高无上的五世活佛。
好个宁王,就连西境的佛教都投靠你了。
此刻送来这封要挟信,用意昭然若揭——阳谋! 调虎离山,迫他抉择。
是坐镇京师,参与关乎国运的大祭?还是远赴西境,营救身陷囹圄的冯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