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众人坐在客厅的茶台边上一片其乐融融,青瓷茶盏里升腾的热气裹着普洱的陈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夏青青正捧着茶杯轻抿,眼角余光瞥见李朵偷偷往嘴里塞了块核桃酥——那点心是贺母特意让金姐教着自己做的,酥皮上还沾着细碎的芝麻粒,也就李朵刚吃完饭,现在还能塞得下这些小点心。
四位老人围坐在紫檀木茶桌旁,贺外公正兴致勃勃地讲着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见闻,大姥爷不时插话补充,贺家外婆正忙着给每个人的茶盏续水,茶壶嘴倾泻的水线在青花盏里激起细小的漩涡。
跟客厅茶桌只有一墙之隔的书房。
一个月后,你可就开学了。萧断玉端着贺婕刚泡的普洱,紫砂壶嘴倾泻的茶汤在白瓷杯里荡开涟漪,他坐在茶台旁的小叶紫檀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中间这一个月的安排,难不成都是陪家人?
贺婕摇头应该不会。她接过萧断玉递来的茶杯,热气氤氲间,看见对方眼角细纹里盛着的关切,先别说我待不待得住。她轻抿一口茶汤,醇厚的陈香在舌尖漫开,我妈妈也看不得我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的躺一个月。
萧断玉听后低笑了一声,继续着问,那下个周我有位好友的晚辈生日。萧断玉放下茶盏,杯底与红木茶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家里多半会摆宴会。他目光落在贺婕微微蹙起的眉峰上,声音放柔了些,到时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贺婕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茶杯边缘,节奏与窗外渐起的虫鸣奇妙地重合。再看吧。她望向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这不是还早吗?手指轻轻抚过茶杯上细腻的冰裂纹,只要那天没有出意外情况,我就跟着萧叔走一趟......
萧断玉笑着看向贺婕,指腹在虚空点了点,像是要将什么未尽的话语都凝在这轻轻一触里。你这段时间,在港城过得怎么样?
贺婕耸肩,端起刚刚续上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还不错。她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芽尖在琥珀色的茶汤里舒展如莲,见识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她想起港城维多利亚港的夜景,霓虹倒映在海面上碎成流动的星河;想起在深水埗旧市场遇见的卖凉茶的老阿婆,用带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和她聊女儿在深市创业的故事;想起米润总部大楼里那些精密的仪器,以及林深推门进来时,西装袖口露出的那枚刻着的铂金袖扣。
前不久,卫川来过一趟,是跟着祁越低调过来,在轮回总部待了两天,就回去了。萧断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夜色中缓缓流淌的暗河,表面平静却暗藏玄机。
贺婕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便抬头望去,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等着萧断玉接下来的内容。
他回去建平的前一晚,韩力请他吃了顿饭。萧断玉放下茶盏,当时也请了我过去,但是桌上众人并没有多议论什么,所以他这次来深市的目的,我并不知情......他的目光落在贺婕身上,观察着她的反应,试图从她微妙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些什么。
贺婕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晚点问一下力哥那边什么情况。她的语气平静而沉稳,如同夜色中的湖面,并没有什么波澜。
书房门忽的被敲响,屋内两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不自觉地停下了话头。贺婕高声说道:门没锁,可以进。
夏青青探了个头进来,面上尽是不好意思,脸颊因匆忙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随着她探头进来的动作轻轻晃动。见到贺婕人之后,眼睛也没有在书房里乱瞄,目光直直地落在贺婕脸上,语气略带焦急地说道:周鼎他们今晚被人下了战帖,说要去十八湾比一把。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在传达什么紧急军情,小双她们已经过去了,问咱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贺婕看了萧断玉一眼,只见他面上一片柔和,眼神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宽容与理解。沐阳回来后,我会让他把最近积下来的文件,送过来让你签字过目的。萧断玉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如同定海神针,还有这个季度的收支情况,也一并带过来。
贺婕点头,那萧叔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喊我爸爸上来跟你手谈几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已经让金姐她们把另一间客房收拾了出来,今晚您喝了酒,沐阳又不在,待会儿要是棋下的太晚,也好方便您留宿。
萧断玉笑着摆手,灰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你快去吧,想来你朋友们那边等不得了。他目光温和地看着贺婕,我这么大个人在你们家里,自然不缺人招待,你只管安心去忙吧。
贺婕笑道那我就不跟萧叔客气了。说着就往门口走去,路过一楼客厅时,李朵已经满脸焦急的在来回踱步了……
听到楼梯口传来动静,急忙看来,见是贺婕来了,心底稍稍镇定不少。
贺婕总有股子魔力,让待在她身边的人不自觉的就静心凝神。
而贺家四老也都坐在沙发上没有挪动的迹象,看到贺婕带着夏青青下楼,试探性开口问道:小暖,这么晚还要出去吗?贺外公放下手中的茶杯,茶盏与茶盘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贺婕笑着对坐着的四人点头,乖巧回复有个朋友遇到点事儿,我这为了安心些,正准备去看一眼。她的语气非常轻松。
贺母从桌上掏了几个表皮上还在滴水的山竹递了过来,山竹外壳呈现出深紫色,果蒂处还带着新鲜的绿叶。这是你外公刚刚跟鱼一并带过来的新鲜山竹,你们带着路上吃。贺母的声音温柔而关切,手指轻轻捏着山竹,将它们递到夏青青和李朵面前。
夏青青和李朵收了几分焦急:谢谢贺阿姨。说着一并看向瘫在外婆身边的外公道也是要谢谢外公辛苦一路提溜回来了。
外公听到提到自己的话头后,急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快去吧,刚电话里不还传来那小年轻人的哭声吗。
贺婕看向来传话的夏青青,刚刚她并没有提到这句。当时周鼎正在带着家里来串门的小表妹,在附近商场选放假的礼物,没成想遇到这伙人。李朵在旁帮着解释道,目光温柔地看着贺婕,小表妹也是被吓到了才会哭,挂电话的时候,周鼎提了一嘴,小表妹并没有什么大事,让咱们不用太着急赶过去,路上小心一点......
贺婕点头,表情自己听明白了。她理解周鼎的顾虑,也明白夏青青和李朵的焦急。
撑着笑与几位老人稍作告别后,就带着夏青青和李朵两人,脚步偏快的往地下室车库走去。地下室的灯光昏黄而柔和,照亮了通往车库的通道。车库里停放着几辆豪车,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开这两把,跑的快些......贺婕站在一辆改装了发动机和车尾翼的红色野马前,手指轻轻抚过车身流畅的线条。那红色车漆在灯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车尾翼在灯光下投下锐利的阴影。她对着两女招呼上车。
李朵听后,拉着正盯着野马发愣的夏青青坐到副驾驶位后,自己钻到后座,手脚麻利地把安全带系上,对着贺婕道:我们准备好了,快出发吧。
夏青青也似是回了神一般,手上不自觉地拉过一旁的安全带,看向贺婕,你这跑车有点酷哦,什么时候也会玩这个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好奇与羡慕,怎么从没听到过风声......
贺婕坐好后,趁着系安全带的时刻,笑着看向她。我也有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萧叔当时知道后,就推荐了一个汽车俱乐部给我,这也是当时的收获。她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如同沉睡的猛兽被唤醒。
说完,汽车就一瞬间飞了出去,红色的车影在夜色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如同燃烧的流星,向着十八湾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城市的灯光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向后飞速掠去。
李朵坐在后座,没多久就脸色发白,捂着嘴不敢吱声。
而坐在副驾驶位的夏青青也并没有比李朵好多少,也是面色苍白的抓着车旁顶部的把手,想说些什么,又怕打扰到开车人的思绪,出现意外,就立马紧闭嘴巴,什么都不敢说了。
贺婕从后视镜看了两女反应一眼,稍微放缓了一下车速,满含歉意不好意思,实在是有段时间没碰到这车了,一坐上来就一时没忍住。
两女在这种情况下,只敢摇头,并不想张嘴,虽然车速下来了许多,开着也跟平稳,但还是担心,自己一张嘴,刚吃进去的好东西就都吐出来了。
贺婕见车速降下来了后,打开置物盒,从里面胡乱一淘,片刻后,见她手上多了两个没拆封的鼻喷,递给夏青青这个闻一下,保准你天灵盖都能开了,后半程里绝对不会再晕车……
夏青青急忙接过,拆了一个递给后座的李朵,忙不迭的拆着这个鼻喷之前就在班上男生身上见过这个,我只记得他们老爱把这东西塞在鼻孔里,看着就怪恶心的。
贺婕听后暗自发笑,李朵接过后,细细打量了一番,边拆边说道我看这写的就是强劲薄荷,想来没有什么别的材料。
话音刚落,两人竟是统一打开了旋盖,车内霎时就充满了提神醒脑的薄荷味。不止夏青青和李朵不自觉的提神醒脑,贺婕也是暗自感叹,没成想,这两只的威力这么大。
看向疲惫的两女轻声道,距离十八湾还有一段路程,你们两个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夏青青摆手拒绝你这跑车我平时也没见过,头一次坐上来,心里正激动呢,睡不着。
说话间,夏青青又陆续接了几个电话,探听清楚了,惹事的是跟周鼎家里挂靠着族谱的一门远亲,听说近些年是靠着倒卖药物起的家,这次上门,也是为了想找新的门路,拓展一些新的药品,哪成想周鼎跟他儿子一见面就不对付,听到周鼎要带小表妹出门买礼物,也找了个借口溜出去跟在他们身后,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李朵疑问那跟他家里人说一声,不就没事了?
那小子冒头的时候就说了,这事就小辈内部处理,别跟个小学生一样,出了事就找家长诉苦打小报告。夏青青想必也是被气到了,缓了口气继续说小双说他当时盯着周鼎的眼神,让围观的人都很不适,周鼎也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答应了。
贺婕悠悠说道那家伙知道十八湾的危险程度吗?
夏青青摇头,这倒是没人提及,只说跟他跑一圈,最先到达的家伙见那边都摆上道具了,听说两头已经在拦路进出。夏青青又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疾声道还有十三分钟他们就要开始了,贺婕咱们这过去还要多久?
贺婕看了看环境,思考了一番走大路二十来分钟吧,但是我知道一条小路,就是颠簸了些。说完还眼里带着几分调皮的从后视镜里看向两人。
李朵面色一僵,要哭不哭的。
夏青青倒是气势汹汹,今天就是拼了我,我也要过去看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敢一进深市,就来挑衅周家。说着转身往后看了看李朵的状态,低声询问李朵,你还能坚持吗?
这片刻内,李朵就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坚定的点头是我自己要跟来的。李朵咬了咬下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她抬手将垂落在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车辆高速行驶时显得有些艰难,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这点颠簸我还受得住。说着,她冲贺婕露出一个略显僵硬却真诚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太过轻松,也不会让人担心她的状态。
李朵的话音刚落,车身便随着贺婕踩下油门的动作猛地一沉,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红色野马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李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后背重重地撞在真皮座椅上,安全带勒过肩膀的力道让她闷哼一声。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盖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