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兆星号缓缓停靠在离岛唯一允许外国船只停泊的简陋码头。船身与木制码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宣告着一段航程的结束,和另一段未知旅途的开始。
与璃月港的繁华开放截然不同,离岛的氛围从踏上栈桥的第一步起,便扑面而来地压抑。空气里海风的咸味似乎都混入了一种铁锈般的冰冷气息,那是过度凝聚的雷元素残留,以及某种无形的、紧绷的意志。
码头上站着的并非热情的商贩或力夫,而是两队身着统一胴甲、腰佩太刀的幕府足轻。他们的眼神锐利而警惕,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下船的人,检查着每一件卸下的货物。为首的武士手按刀柄,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都排好队!接受勘定奉行的检查!行李全部打开!”士兵粗声粗气地吆喝着,对明显是外国商旅的人态度尤为恶劣。
嫦娥随着北斗及船员们下船,她的绝世姿容与超凡脱俗的气质,在这群常年在海上奔波、风尘仆仆的人群中,宛如明珠落入沙砾,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士兵们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带着审视、惊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异常”之物的戒备。
北斗显然对此等阵仗习以为常,她低声对嫦娥和万叶说道:“瞧见没,这就是稻妻现在的‘待客之道’。勘定奉行那帮家伙,雁过拔毛,都小心点。”
果然,轮到他们时,一名勘定奉行的役人仔细核对着北斗提供的文书,眼神却不时瞟向嫦娥,语气刁难:“北斗船长,这次船上多了位生面孔啊?这位小姐……不像是常跑船的人。户籍证明?入境许可?”
北斗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嫦娥却已平静地上前一步。她并未取出任何文书——她在此世本就无籍无贯。她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玉磬:“我名嫦娥,乃璃月访客,应友人之邀,特来稻妻游历。”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那役人被她澄澈的目光一看,竟莫名有些气短,但仍是强撑着官威:“游历?哼,如今稻妻锁国,岂是随意游历之地?没有奉行所的特批文书,按例不得登岛!”
气氛一时僵住。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哟,这不是北斗船长的贵客吗?何必如此严苛?”
只见一位穿着勘定奉行高级官员服饰、眼神精明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先是笑着对北斗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在嫦娥身上转了一圈,闪过一丝算计。“这位小姐气度不凡,想必非同一般。只是规矩嘛……也不能完全不顾。这样吧,只需缴纳一笔‘特别保障金’,我便行个方便,如何?”
赤裸裸的索贿。北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为了后续行程,似乎打算暂时忍耐。嫦娥却轻轻摇头,她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一缕极细微的月华仙力如清风般拂过那官员的眉心。
官员浑身微微一颤,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心底某种贪欲被一股清冷的力量暂时“安抚”了下去。他甩了甩头,再看向嫦娥时,竟觉得索要钱财有些索然无味,甚至隐隐有些自惭形秽。他干咳两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是北斗船长的客人,想必也无甚问题。过去吧过去吧!”
这突兀的转变让北斗和周围的士兵都有些诧异,但既然上司发话,他们也不再阻拦。北斗若有所思地看了嫦娥一眼,低声道:“姑娘好手段。”
顺利通过码头盘查,才算真正踏入离岛。街道上行人不多,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色。商铺虽然开着,却显得冷清。偶尔能看到佩戴着“神之眼”的人,更是小心翼翼,尽可能隐藏着那元素力的外显光芒。
万叶压低斗笠,走在嫦娥身侧,轻声解释道:“如您所见,锁国令之下,商贸凋敝,民生维艰。而眼狩令……更让拥有神之眼的人人自危,仿佛怀璧其罪。”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
嫦娥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仙人的敏锐感知让她能“听”到这片土地的低语——那不是璃月港充满烟火气的喧闹,也不是蒙德城自由的风吟,而是一种被压抑的呜咽,一种深植于地脉中的悲伤与执拗。远方,鸣神岛的方向,那股如同雷霆核心般强大、冰冷、近乎绝对的意志感愈发清晰。
“永恒的寂静……便是如此模样吗?”嫦娥在心中轻语。这绝非她所理解的宁静,而是一种停滞,一种拒绝生长与变化的死寂。广寒宫虽清冷,却有玉兔捣药,吴刚伐桂,月桂飘香,蕴藏着循环不息的生机。而此地的“永恒”,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枯萎意味。
她抬头,望向天际。稻妻的天空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霾,连阳光都无法完全穿透。这与她自身所代表的皎洁月华,形成了本质的冲突。
“万叶阁下,”嫦娥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那位雷电将军所追求的‘永恒’,究竟是何物?竟需以万民的悲欢与世界的色彩为代价?”
万叶沉默了片刻,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望向鸣神岛的最高处,天守阁的方向,缓缓道:“那是一种……容不得一丝尘埃、拒绝任何改变的‘永恒’。或许在将军大人眼中,唯有静止,方能不朽。至于代价……”他苦笑一下,“或许在她看来,与‘永恒’相比,皆可抛却。”
嫦娥不再言语。但她清澈的眼眸中,已有了决断。此地的“病”,并非寻常药石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