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春天来得张扬,小区里的木棉开得如火如荼,红硕的花瓣砸在地上,像谁不小心泼了桶胭脂。赵悦蹲在阳台整理花土,指尖沾着湿润的泥,鼻尖萦绕着新翻土壤的腥气,混着隔壁飘来的栀子花香。
“小心点,别把花籽撒了。”陈默端着盆绿萝走过来,放在阳台角落,“物业说下周开始修楼下的花园,问咱们要不要认养块地。”
赵悦手里的小铲子顿了顿,抬头时眼里闪着光:“要啊!种点青菜,再栽棵桂花树,就像时光小筑的院子那样。”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这是小雅托人捎来的紫苏籽,她说种在阳台能驱蚊,还能炒菜。”
布包里的紫苏籽黑亮亮的,像撒了把小芝麻。陈默接过布包凑近闻了闻,隐约有股清苦的香:“正好,我妈寄的腌菜坛子到了,秋天就能用紫苏叶腌黄瓜。”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蓝布衫老人的视频电话。镜头里,老人坐在紫藤架下,手里拿着件快完工的婴儿毛衣,奶白色的线团滚在脚边。“悦悦啊,”老人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春困的慵懒,“这毛衣给你们备着,早晚用得上。张阿姨在腌新的梅子酱,说等你们回来抹面包吃。”
镜头一转,张阿姨举着个玻璃罐,酱色的梅子在罐里泛着油光:“这酱得晒足七七四十九天,酸中带甜,配小陈做的桂花汤圆正好!”
赵悦看着屏幕里热热闹闹的画面,眼眶有点热。她对着镜头挥挥手:“等周末我们就回去,给您带深圳的荔枝,刚上市的,甜得很。”
挂了电话,陈默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奶奶都开始织婴儿毛衣了,咱们是不是得加快点进度?”
赵悦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花籽撒了两颗在土里。她转身推了推他:“谁跟你说这个了?先把地认下来再说。”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阳台的阳光正好,照在刚埋下的紫苏籽上,像撒了层碎金,仿佛能看见不久后,绿芽破土而出的样子。
认养的地块在楼下花园最东边,紧挨着棵老榕树。赵悦和陈默周末带着锄头去翻地,陈默穿着件旧t恤,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落在新翻的泥土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歇会儿吧,”赵悦递过水瓶,“你看这土多肥,去年肯定有人种过菜。”她蹲下身,指尖捏起把土搓了搓,土里还混着点碎菜叶,带着自然的腐殖香。
陈默喝了口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个老太太正带着孙子晒太阳,小孩手里攥着根棒棒糖,糖纸被风吹到他们的菜地里。赵悦弯腰捡起糖纸,笑着冲小孩挥挥手,老太太也笑着点头,递过来个刚摘的草莓:“尝尝,自己种的,没打药。”
草莓红得发亮,咬在嘴里甜津津的。赵悦忽然想起时光小筑的街坊,谁家里做了好吃的,总会往邻居家送一碗;谁有事出门,门口的花总会被人帮忙浇。原来不管在哪个地方,人心的暖都是一样的,像春燕衔泥,一点点就能筑成温暖的窝。
傍晚回家时,两人的裤脚都沾着泥。赵悦把采来的草莓洗干净,装在蓝布衫老人给的粗瓷碗里,陈默则在厨房煮面条,锅里卧着两个荷包蛋,蛋黄颤巍巍的像小太阳。
“对了,”赵悦忽然想起什么,“我托人给小雅找了个设计实习,下个月就能来深圳,住在咱们家就行。”
陈默把面条端上桌,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好啊,正好让她看看咱们的小菜地,说不定能设计出些带泥土味的图案。”
窗外的木棉花还在落,像场温柔的红雨。赵悦看着碗里的草莓,忽然觉得,所谓家,就是有块能种下希望的土地,有个能一起翻土的人,有远方寄来的梅子酱,还有即将到来的新伙伴。就像春燕衔泥筑巢,那些细碎的暖意——老人织的毛衣,街坊给的草莓,朋友捎的花籽,还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慢慢攒起来,就成了最踏实的归宿。
夜里,赵悦做了个梦,梦见楼下的菜地里长出了高高的桂花树,紫苏叶爬满了篱笆,她和陈默坐在紫藤架下,蓝布衫老人在织毛衣,张阿姨在烤米糕,小雅趴在旁边画设计图,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染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