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库房里的这个老树根你跟我一起抬吧?”
小库房里,李源盘着手里的老树根,一心二用,目光看似专注在木头的肌肤纹理上,实则耳听八方。
库房光线昏暗,堆了很多物资,空间比较狭小,里面又闷又热,正在干活的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汗津津的,浑身都泛着水光了。
郑文丽成亲的时候,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从来没有正经地运动过,哪经得起搬老树根的活计?
只累的气喘吁吁,额头前的几根头发都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脸颊也因为受力起伏和喘不过来气的闷热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李源倒是气息平稳,只是额角也有些细汗。
他停下动作,仿佛这才注意到郑文丽的窘迫,指了指旁边一个稍微通风些的角落:“歇会儿吧,嫂子。这活儿确实沉。”
郑文丽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扶着旁边一个麻袋包,微微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
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点点。
这狭小闷热的空间,这沉重的体力劳动,还有不得不和李源面对面的接触,都让她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耻与某种奇异躁动的慌乱。
李源也知道为难郑文丽了,从她身后两团白色麻袋包中间穿过,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等李源后退一步,没了近距离的压迫感,郑文丽的呼吸才稍稍平复。
她直起身,看着李源的身影,咬了咬依旧干裂的嘴唇,终于鼓足剩余的勇气,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明显有喘息后的虚弱和颤抖:
“李源兄弟……树根也搬了……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光齐他……求求你,只要能让他别被开除,哪怕记大过,降工资,怎么都行!我……我愿意……”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再次涌了上来,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咸涩一片。
“唉~嫂子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做兄弟的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源缓缓把郑文丽揽入怀中,动作看似安慰,实则手臂的力度和身体的接触都控制在一种不容拒绝的范围内。
郑文丽正是身心俱疲、精神恍惚的虚弱期,潜意识里渴望一个支撑和宣泄的出口,此刻被他揽住,身体先是一僵,随后便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顺从地、甚至有点自我放弃般的依附在了他坚实湿热的胸膛上,充实感一下子就填满了。
这短暂的、异常亲密的接触,在昏暗闷热、与世隔绝的库房里,滋生着一种扭曲而危险的依恋与堕落感。
李源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着,声音低沉而温和:“嫂子,别哭了。你的难处,我都知道。”
郑文丽闭着眼,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连日来的恐惧、委屈、羞耻似乎找到了一个畸形的宣泄口,让她在这个不应该的怀抱里,竟然生出片刻虚幻的安宁。
李源仍旧继续不停:“不过呢,这次被抓的还有阎解成,阎解成肯定是要被开除了,刘光齐要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别人一定会疑心的,你来找了我两次,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无端猜测。”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饶了刘光齐,这样吧,我等会儿去李副厂长那里问问,能不能给他定个留厂察看的处分,待遇按学徒工的标准执行,等过两年风头过去了,再恢复好了。”
留厂察看……学徒工待遇……
郑文丽在李源怀里微微一颤,泪水却奇迹般地止住了些。
这个处罚,跟她心中最恐惧的“开除公职”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只要不被开除,不被戴上“坏分子”的帽子,就还有希望!
真要是开除了,那可真就完了——再也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去码头、车站这些地方打零工,朝不保夕,受人白眼,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刘光齐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个家还怎么维持?
“谢谢……李源兄弟……”
郑文丽哽咽着,声音闷在李源胸前,她甚至下意识地,在这畸形的依偎中,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仿佛想让自己更贴近这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李源感受到了她身体的放松和那细微的迎合,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窃喜的了然。
结合终将分开,李源掏出准备好的新毛巾,递向了郑文丽,“嫂子,擦擦吧,一身汗,别着了凉。”
郑文丽擦得很仔细,仿佛想借此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和羞耻,也仿佛想抹去某些不该有的痕迹和记忆,但心底那份包含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却如同烙印,难以擦除。
李源静静地看着她擦拭,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什么亲近的话,待她动作停下,将毛巾握在手里有些无措时,才开口说道:“毛巾你带回去,洗干净了,下回……有机会再给我就行。”
郑文丽捏紧了手中的毛巾,点了点头,声音细不可闻:“……嗯。”
阳光扑面而来,刺得她眯起了眼。
厂区的喧嚣重新涌入耳朵,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一切都仿佛恢复了正常,只有她手里那条不属于她的毛巾,和身体那一片泥泞不堪的花朵,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李源则去了李副厂长的办公室,在这次危机和机遇并存的事件中,李源的功劳不小,又是经过上层接见过的,所以轧钢厂在冶金部的授意下,对他的贡献做出了奖励。
“李厂长。”
进了李怀德的办公室,李源没有自高自大,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才挨着椅子坐下,腰背挺直,一副认真聆听领导指示的样子。
李怀德笑容满面,语气和蔼,这李源是他的属下,得到了上头奖赏,他也与有荣焉,
“李源啊,朱正夫那个败类,受到敌国的资助,在我们国家搞什么保留,危害非常大,简直是动摇我们的基本国策嘛,还打击了咱们民族的信心,要不是你机警,使出了‘南通问天’这一招数,还不知道要给国家造成多大损失,有多少浴血奋战的勇士会寒了心。”
李源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厂长,这是每一个中华民族的儿女都会做的,算不得是我个人的功劳。”
“嗯,觉悟很高。”
李怀德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厂里对于有功的同志,从来不会亏待。经过厂党委研究决定,鉴于你在这次事件中所付出的贡献和一贯的良好工作态度,决定给你以下几项奖励:第一,你的学徒工身份,从下个月起,转为正式工,等级按你目前的技术水平考核定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