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懵在原地,周身翻涌的黑气都凝滞了片刻,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毫不讲究的攻击方式。
姜云舒看着它那副怀疑人生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到了这一步,你还看不清吗?”姜云舒的声音不算高,却字字诛心。
“你所以为的两情相悦,你所以为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是你……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你胡说!!”
如懿发出尖锐的嘶吼,黑气再次暴涨,但仔细看去,那黑气的核心似乎颤抖了一下。
“胡说?”
李玉上前一步,胸有成竹,他可是提前背好了台词的。
“皇上潜邸时,明媒正娶的嫡福晋是富察·琅嬅,两人恩爱有加,那才是皇上心中永远敬重、无人可替代的白月光!孝贤纯皇后,未来的孝贤诚正敦穆仁惠徽恭康顺辅天昌圣纯皇后!”
白蕊姬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补充,话语却像针一样扎人:
“高曦月,后来的慧贤皇贵妃!那才是陪着皇上长大,真正的青梅竹马。”
意欢言简意赅,淡淡地陈述事实:
“金玉妍,后来的淑嘉皇贵妃。聪慧机敏,善解人意,那才是皇上的红颜知己。”
最后,进忠阴恻恻地一笑,给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至于皇上心尖上那抹永远的朱砂痣……喏,不就是永寿宫那位,未来的令懿皇贵妃,孝仪恭顺康裕慈仁端恪敏哲翼天毓圣纯皇后……魏嬿婉吗?”
每一个封号,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如懿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所以为的独一无二,她所以为的情深义重,在这些人尽皆知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皇上他是爱我的!他说过……他说过……”
如懿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周身的黑气开始剧烈波动,并且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淡化。
那焦黑怪物的身影也在黑气中若隐若现,发出惊恐愤怒的尖啸。
它赖以生存的怨气正在被真相迅速瓦解。
—— ——
第二日,天色放亮。
宫人们照常洒扫庭除,妃嫔们依旧梳妆打扮,准备南巡事宜,仿佛昨夜那笼罩天地的异象从未发生过。
南巡前夜,翊坤宫传出惊天动地的消息……皇后乌拉那拉氏,断发了!
养心殿内,皇帝脸色铁青,看着跪在下方的如懿。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你……你竟敢断发?!”
皇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在满人习俗中,断发是大忌,只有在皇太后,皇帝驾崩时,皇后才能剪发以示哀悼。
如懿此举,无疑是在诅咒他死!是公然挑衅!
如懿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皇帝,那平静之下,是一种诡异的释然。
她开口,声音沙哑:
“臣妾断发……不为别的,只为祭奠……死去的青樱,和……她的弘历。”
“乌拉那拉氏!”他站起身,指着如懿,气得浑身发抖,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如懿却不再看他,只是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散在地上的发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废后!朕要废了你!!”皇帝咆哮着,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你这毒妇!悍妇!不配母仪天下!”
“拟旨!即刻拟旨!”皇帝怒吼,
“乌拉那拉氏,秉性乖张,德行有亏,屡失妇德,今更断发狂悖,诅咒君上,实难承皇后尊位!即日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公之于众的冲动,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南巡在即,骤然废后会引起朝野震动。
“……禁足翊坤宫!待南巡之后,再行处置!”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压下,但废后之心,已坚如铁石。
他厌恶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如懿,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厉声道:
“拖下去!”
如懿被太监架起来,拖出养心殿。自始至终,她没有再求饶,没有再辩解,甚至没有再看皇帝一眼。
皇帝余怒未消,跌坐在龙椅上,揉着刺痛的额角。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他疲惫地开口:
“传朕旨意……”
“晋令贵妃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南巡一切典仪,由皇贵妃代行皇后职责。”
“嗻。”李玉躬身领命,心中明了,皇后之位,已是名存实亡。
这后宫,从今夜起,正式进入了魏嬿婉的时代。
旨意传到永寿宫,魏嬿婉跪接圣旨。
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距离那凤座,仅一步之遥。
而翊坤宫内,如懿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冰冷的断发,脸上无悲无喜。
她虚构的青樱和弘历,死了。
她乌拉那拉·如懿,也快要死了。
这吃人的紫禁城,她终于,要彻底离开了。
—— ——
空间宅院内,夜色深沉。
姜云舒指尖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里面晃动着半透明的无色液体。
她对面,进忠懒散地靠在软榻上,翘着腿。
“皇贵妃娘娘如今可是春风得意,”进忠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诮,
“咱们这位皇上,近来身子骨……似乎也不如从前硬朗了。”
姜云舒目光落在瓷瓶上,语气平淡无:
“南巡劳顿,回銮后又为国事操劳,皇上龙体欠安……也是常情。”
进忠挑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姜姜,你这‘补药’……打算什么时候给皇上用上?剂量如何?”
姜云舒抬起眼帘,微微勾了勾嘴角:
“皇贵妃既已位同副后,祥瑞之子即将降生,皇上也该……好生休养,颐享天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