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清美滋滋地抱着小侄子又逗弄了一会儿，直到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小脑袋往她怀里蹭，显然是饿了。
“哎呀，我们小宝贝饿啦？姑姑把你送给妈妈哦。”陆清清小心地将孩子抱到苏未曦身边。
苏未曦接过儿子，动作还有些生疏。她撩起衣襟准备喂奶，可小家伙不知怎么，今天格外焦躁，小嘴巴急切地寻找着，却总是含不住，急得哇哇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哭声像一根细针，扎进苏未曦的耳膜，让她莫名心烦意乱。她调整了几次姿势，越急越乱，额头上沁出了细汗。胸口也有些胀痛，感觉更糟了。
“怎么了这是？平时吃得好好的呀。”陆清清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苏未曦没说话，抿着唇，手下动作不免带上了几分急躁。小家伙感受到母亲的不安，哭得更凶了，小腿乱蹬。
“我来试试。”月嫂见状，连忙上前，熟练地接过孩子，轻轻拍抚，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没一会儿，小家伙终于找到了“食堂”，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哭声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了。
可苏未曦心里的那点烦躁却没有平息，反而像滴入清水里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她看着在月嫂怀里吃得香甜的儿子，一种莫名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连喂奶都做不好了吗？
她这个妈妈，是不是太没用了？
陆清清神经大条，没察觉到苏未曦低落的情绪，还在旁边笑着说：“看这小家伙，吃得多香！未曦你就是太紧张了，放松点嘛。”
苏未曦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这时，陆夜北从书房出来。他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听到孩子哭闹就坐不住了。看到孩子已经在月嫂怀里安稳吃奶，他松了口气，目光随即落在苏未曦身上。
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看不清表情，但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陆夜北眉头微蹙，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想揽她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轻：“累了？”
他的手刚碰到她，苏未曦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肩膀，避开了他的触碰。
陆夜北的手僵在半空。
苏未曦自己也愣了一下，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那股无名火和烦躁让她本能地抗拒任何靠近。
她抬起头，想解释，却对上陆夜北瞬间沉下去的目光。
那眼神里有错愕，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又没做好”的懊恼和紧张。
“我……”苏未曦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刺的一句，“你别碰我，烦。”
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惊住了。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陆夜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一下。他收回手，握成拳放在膝上，指节泛白。他看着苏未曦，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刻的自责。
肯定是他又哪里做得不对，惹她生气了。
是因为他刚才在书房待太久，没及时出来？还是因为他昨天抱孩子的姿势不对，让她担心了？或者……是因为他之前说要“揍扁”儿子，她还在生气？
陆夜北的脑子飞速运转，把最近所有可能出错的细节都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
陆清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她哥那副样子，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正在等待审判。
月嫂喂完奶，抱着拍完嗝的小家伙，识趣地默默退出了客厅。
空气凝滞，只剩下彼此有些压抑的呼吸声。
苏未曦说完那句就后悔了，她看着陆夜北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心里堵得难受。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控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坏情绪。她想道歉，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让她更加沮丧。
突然，陆夜北猛地站起身。
苏未曦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发火。连陆清清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陆夜北只是走到她面前，然后，在她和陆清清震惊的目光中，蹲了下来。
他蹲在她脚边，仰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时的冷峻和掌控一切的气势，只剩下全然的懊悔和一种近乎笨拙的恳切。
他拉起苏未曦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未曦，是我不好。”
苏未曦鼻子一酸，想摇头。
他却握紧了她的手，继续往下说，语气又快又急，像是在坦白罪状：“是我刚才没及时出来，让你一个人应付孩子。是我前几天抱他的姿势不对，让你担心了。也是我……是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惹你生气。”
他一条条数落着自己的“罪状”，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仿佛自己真的罪大恶极。
“不是……夜北，不是你的错……”苏未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我的错。”陆夜北斩钉截铁，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慌。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这莫名的情绪，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紧得让她微微发疼，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认真，哑声说：
“要不……要不你罚我吧。”
苏未曦愣住了。
陆清清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她哥……她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哥哥，居然蹲在地上，拉着老婆的手，求着被“罚”？
陆夜北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苏未曦：“怎么罚都行。你打我，骂我，或者……或者不让我进卧室睡觉，都行。”
他只想让她把这股火发出来，别憋在心里，别一个人难受。如果惩罚他能让她好受点，他甘之如饴。
苏未曦看着蹲在眼前的男人，他穿着价格不菲的手工衬衫，蹲在地上的姿势却毫无形象可言，仰头看她的眼神像个做错事等待大人发落的孩子。
哪里还有半点陆氏总裁、京圈佛子的样子？
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莫名的坏情绪面前，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最笨拙的应对——把错误归咎自己，请求惩罚。
这一刻，苏未曦心里那股无名的邪火，像是被一盆温水兜头浇下，“嗤”地一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心疼和愧疚。
她怎么能……怎么能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她用力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罚……夜北，我不罚你……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难受……”
她语无伦次，眼泪掉得更凶。
陆夜北看到她哭，更慌了，连忙站起身，坐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别哭，未曦，别哭……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他一遍遍地重复，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她的难过。
陆清清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她哥那副手足无措、只会反复认错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更多的是动容。她悄悄起身，溜出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他们。
苏未曦靠在陆夜北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和有力心跳，听着他笨拙却真诚的安抚，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大概是产后激素的影响。
“夜北，”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可能……就是有点产后情绪不好，不是你的问题，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夜北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语气坚定：“我的问题。没照顾好你，就是我的问题。”
苏未曦拿他没办法，心里却暖暖的。她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那你……抱紧一点。”
“好。”陆夜北立刻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像是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过了一会儿，月嫂抱着睡着的宝宝轻轻走进来。陆夜北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这次没再“迁怒”，只是低声对苏未曦说：“你看，他睡了。”
语气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初为人父的柔和，以及一种“你看我发现了新情况”的、急于分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