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凌晨一点多。
客厅里灯火通明,气氛却有些诡异。
沈静怡穿着睡袍,看着被周时砚和苏未曦一左一右搀扶进来,浑身酒气、眼神迷离的大儿子,以及跟在后面,被管家扶着、嘴里还在哼哼唧唧“她不信我”的二儿子,眉头拧成了个结。
“这……这是喝了多少?”沈静怡赶紧上前帮忙,闻到那冲鼻的酒味,忍不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夜北怎么也醉成这样?” 她这个大儿子,向来克制,她还是头一回见他醉得需要人搀扶。
苏未曦苦笑了一下,把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陆夜北往沙发上安置:“妈,夜风心情不好,夜北陪他喝了几杯。”
陆夜北一沾到柔软的沙发,就有些坐不住,身体歪向一边,苏未曦赶紧扶住他。他却顺势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腰间,含糊地嘟囔:“未曦……别动……晕……”
沈静怡看着大儿子这副前所未见的黏糊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挥着佣人去弄醒酒汤和热毛巾。
另一边,陆夜风被安置在单人沙发上,也没消停。
他抱着靠枕,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妈……我失恋了……你儿子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就被甩了……”
沈静怡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二儿子的背:“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不就是个姑娘吗?回头妈给你介绍更好的。”
“不要!我就要林薇!”陆夜风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别人都不行!她们都不是林薇!”
他这一嗓子,把旁边昏昏欲睡的陆夜北给惊动了。
陆夜北皱着眉,费力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涣散地聚焦在弟弟身上,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吵……什么……”
“哥!”陆夜风像是找到了控诉对象,指着陆夜北,对沈静怡说,“你看我哥!他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他根本不懂我的痛!”
陆夜北眯着眼,看了弟弟几秒,似乎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挣扎着想要坐直,苏未曦连忙扶住他。
“谁……说我不懂?”陆夜北的声音因为醉意而低沉沙哑,语速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讲道理的认真劲儿,“我……追你嫂子的时候……也、也不容易。”
苏未曦脸颊微热,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这怎么醉了一场,变成话痨了?还专挑不该说的说。
沈静怡倒是来了兴趣,在旁边坐下,好奇地问:“哦?夜北当初追未曦,怎么不容易了?不是清清那丫头瞎牵线,你们才结的婚吗?”
陆夜北甩了甩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点,结果更晕了,他靠在苏未曦身上,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开始了他逻辑混乱却语气严肃的“情感指导”:
“假结婚……是契机。”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但……让她喜欢上我……难。”
陆夜风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反驳:“能有多难?嫂子这么好说话的人!”
陆夜北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弟弟,虽然那锐利因为醉意打了折扣:“你……懂什么?她一开始……怕我。”
苏未曦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沈静怡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嘴角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怕你?”陆夜风愣了一下,“为什么?”
陆夜北哼了一声,带着点委屈:“嫌我……冷。不笑。”他努力板起脸,想做出一个“冷”的表情,却因为醉意显得有点滑稽,“还……偷偷跟清清说……我像……空调制冷机。”
“噗——”沈静怡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用手捂住嘴。
苏未曦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把陆夜北的嘴堵上。这都是陆清清当初私下跟她吐槽的话,他怎么知道的?!还记到现在!
陆夜风也忘了自己的伤心事,好奇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哥你怎么做的?”
陆夜北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表情非常严肃,仿佛在思考一个价值百亿的并购案:“……不能急。得……慢慢来。”
他伸出手指,对着虚空比划着,像是在列要点:“第一……要对她好。但不能……太明显。吓跑。”
苏未曦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同居初期,他会默默留灯,准备她喜欢的零食,但从不邀功,一副“这只是协议内容”的公事公办样子。
“第二……”陆夜北继续他的“教学”,“要……宣示主权。让别的男人……知道,她、有名花了。”
名花?苏未曦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三……”陆夜北的眉头皱得更紧,像是遇到了难题,“……要忍耐。她不开窍……急、急不得。”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憋屈的事,转头看向苏未曦,眼神带着醉后的控诉:“你那时候……还、还想给我介绍相亲?”
苏未曦:“……” 完了,陈年老账都被翻出来了。那还不是因为陆清清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她大哥没人要,她一时脑热……
沈静怡已经笑得肩膀直抖,靠在沙发扶手上。
陆夜风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问:“那……那要是忍不住了呢?”
陆夜北用一种“这你都不懂”的眼神瞥了弟弟一眼,语气带着点高深莫测:“那就……创造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自认为非常精辟的总结:“感情……是算计不来的。但……机会,可以。”
苏未曦听着他这番“醉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原来她所以为的顺其自然,背后是他这么多小心翼翼的谋划和耐心等待。
陆夜风显然没完全理解他哥的“深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可是哥……我现在连机会都没有了……林薇她根本不给我机会证明!”
陆夜北盯着弟弟看了半晌,突然蹦出一句:“你……确定是她?”
陆夜风重重点头:“确定!非常确定!我从来没这么确定过!”
陆夜北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然后,他用一种极其严肃、近乎沉重的语气,缓缓说道:
“那……忘了吧。”
陆夜风:“……啊?”
苏未曦和沈静怡也愣住了。
陆夜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力道没控制好,拍得陆夜风龇牙咧嘴。他语重心长,一字一顿,仿佛在交代什么人生至理:
“听哥一句劝。你这条……是、是孽缘。趁早……断了。省得……以后更痛苦。”
陆夜风目瞪口呆,酒都醒了一半:“哥?!你刚才不还教我怎么追吗?怎么又劝我忘了?!”
陆夜北晃了晃脑袋,逻辑彻底下线,但语气依旧严肃得可怕:“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是战术。现在……是战略。战略上……要、要懂得放弃。”
苏未曦实在听不下去了,轻轻推了他一下:“陆夜北,你喝多了,别胡说八道。”
陆夜北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眼神迷茫地看着她:“未曦……我说得……不对吗?长痛……不如短痛。”
陆夜风看着他哥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再想想自己悲催的失恋,悲从中来,“哇”一声,真的哭了出来:“哥!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沈静怡看着大儿子把二儿子指导得更崩溃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一时间,陆家客厅里,哭声、笑声、醉话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最后还是醒酒汤和热毛巾发挥了作用,加上陆振宏被吵醒,穿着睡衣下楼,沉着脸呵斥了两句,场面才勉强控制住。
陆夜风被管家和佣人半哄半劝地送回了房间。
陆夜北则坚持要回他和苏未曦的别墅,怎么劝都不听,只抱着苏未曦的胳膊不撒手,重复着“回家”。
苏未曦没办法,只好跟公婆道别,和周时砚一起,再次把这个醉醺醺的大型挂件弄上车。
回到别墅,把陆夜北安置在床上,他已经睡得昏沉。
苏未曦帮他擦了脸和手,盖好被子,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想起今晚他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醉话”和“指导”,心里软成一片。
这个在外人面前冷酷强势的男人,喝醉了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有点幼稚,有点黏人,还有点……可爱的傻气。
她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晚安,我的战略家。”
第二天陆夜北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对于昨晚后半段的记忆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很多话,具体内容却想不起来了。
他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看到苏未曦正在餐厅准备早餐,小曦宸在儿童餐椅上咿咿呀呀。
“醒了?头还疼吗?”苏未曦看到他,笑着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促狭。
陆夜北皱了皱眉:“昨晚……我没说什么吧?”
苏未曦把温好的牛奶递给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也没什么,就是给夜风进行了一场非常‘深刻’的情感指导,从战术层面分析到了战略高度,最后建议他……忘了那段‘孽缘’。”
陆夜北端着牛奶的手顿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一些零碎的片段涌入脑海——他好像确实……说了很多不该说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醉话,当不得真。”
苏未曦凑近他,眨眨眼:“那‘空调制冷机’和‘名花’呢?也是醉话?”
陆夜北:“……” 他默默拿起杯子喝牛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他难得吃瘪的样子,苏未曦心情大好,哼着歌去给儿子喂辅食了。
陆夜北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还在抽痛的额角,决定今天不去公司了。他得缓缓,顺便……好好回忆一下昨晚到底还说了些什么蠢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陆清清打来的。
陆夜北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陆清清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哥!周时砚那个王八蛋!他居然要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