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靠着剑站着，肩膀上的血还在往下滴。他没去擦脸上的汗，也没动一下。刚才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找到你了”。不是冲别人说的，是冲他来的。
九叔站在尸体旁边，低头看着那张焦黑的脸。他伸手把桃木钉拔出来，黑血顺着指尖流到地上，碰到地面时冒了一股灰烟。
“还没完。”九叔低声说，“它还能动，就说明有人在牵线。”
林青喘了口气，把剑插进地里撑住身体。他感觉手臂发麻，腿也开始打颤，但他不能倒。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九叔转过头看他一眼，“你撑得住吗？”
林青点头，“能。”
“那我用大阵。”九叔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和五根红绳，往地上一撒。铜钱落地后自己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一个奇怪的位置。
林青认得这个动作。义庄墙上贴过一张破图，叫《茅山镇煞图》，上面画的就是这种布阵法。那时候他以为只是老掉牙的符咒套路，现在才明白，这是真的有用的东西。
“东南、西南、东北，各贴一道符。”九叔一边说，一边把三张黄纸递给他，“用血引火，贴上去别手抖。”
林青接过符纸，手指有点僵。他咬破指尖，在每张符上画了个“镇”字。刚贴第一张，掌心就热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了，但疼感反而轻了些。
第二张贴在西南角，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僵尸，发现它的手指又抽了抽，虽然眼睛已经烂了，可脖子上的缝合口还在渗黑水。
第三张刚落下，那黑水就开始往裂缝里钻。林青盯着看，总觉得这不像普通的血，倒像是活的东西，顺着地缝往深处爬。
“快回来。”九叔喊了一声。
林青立刻退回中间位置。九叔已经开始踩步，脚在地上划出七个点，像走迷宫一样绕着尸体转圈。他手里拿着桃木剑，剑尖朝天。
风忽然停了。
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远处的更鼓都听不见了。
林青蹲下身子，双手按在地上。他记得书上写过，阵眼要靠人气稳住。他不懂什么灵气真气，只知道这时候不能松手。
九叔念起了口诀，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敲钟一样砸进耳朵里。林青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变得困难。
天上云层开始翻滚，一道闪电劈下来，卡在半空没落。那光停在那里，像一根银线吊着，迟迟不断。
“有人抢雷。”九叔突然睁眼，脸色变了，“想借尸炼煞，反控天雷。”
林青抬头看天，那道电光正在变暗。而地上的黑水越流越多，已经围成一个圈，把僵尸包在里面。
“怎么办？”他问。
“你别动。”九叔把桃木剑插进阵心，抽出一把小刀，直接划开手掌。血喷出来的一瞬间，他把手举高，喝出一句长话：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正律，听我号令——落！”
话音刚落，空中那道雷猛地炸开。
紫光从天而降，正中僵尸天灵盖。轰的一声，整个院子晃了三下。林青被震得跪在地上，耳朵嗡嗡响，嘴里又有血腥味。
他抬眼看去，僵尸全身都在冒黑烟，缝合线一条条崩断，皮肉翻卷，露出里面腐烂的骨头。那些黑水想逃，但刚离开地面就被雷火烧成灰。
几秒后，一切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原地，动也不动。
九叔站在阵中央，手还在滴血。他弯腰捡起一块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
是一块青铜片，上面刻着半个“引”字。
林青看见那个字，脑子嗡了一下。他想起那天晚上在枯井边捡到的残符，也是这个字，一样的笔画，一样的纹路。
“这不是本地的手法。”九叔把青铜片收进袖子，“有人从外面来，带着邪术，专门设局。”
林青没说话。
他开始想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那天醒来就在义庄后院，脑袋空空，只记得名字和几个模糊的画面。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就像被人硬塞进这个世界。
现在看来，不是巧合。
“他们找的不是任家。”九叔看着他，“是你。”
林青抬起头。
“你身上有股气息，和这符同源。他们能追踪到你，是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林青喉咙发紧。他想问更多，但问不出来。
九叔拍了下他肩膀，“别怕。只要你在义庄一天，我就护你一天。”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火符，扔向尸体。火焰腾起，烧得很快，不到半分钟，整具尸骸化成灰烬，随风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烧过的痕迹和淡淡的焦味。
林青慢慢站起来，腿还是软的。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贴符的地方还留着血印，但不疼了。
“今晚的事结束了。”九叔收起桃木剑，“但以后不会这么简单。”
林青点点头。
他知道，这一战不是终点，而是开始。
九叔转身往门口走，“回去换药，明天继续练。”
林青跟在他后面，脚步有点拖。走到门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地上有个影子，形状不像人，也不像动物，而是歪歪扭扭的一团。他眨了下眼再看，又没了。
他没喊九叔。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他不想再提任何事。
两人走出任府大门，夜风刮过来，吹得衣角啪啪响。
林青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个旧伤疤，平时不注意，今晚却一直在跳。他没告诉九叔这事，也不敢碰。
回到义庄门口，九叔停下脚步，“你记住今天看到的阵法了吗？”
“记住了。”
“那明天我要你默写出来。”
林青应了一声。
九叔推门进去，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林青站在门外，没马上跟进。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残剑，剑身裂了条缝，但还能用。他试着握紧，指节发白，伤口又裂开一点，血顺着虎口流下来。
他没擦。
就在这时，剑尖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林青皱眉，把剑举到眼前。
剑刃上的血正缓缓滑落，滴在门槛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第二滴血落下时，地面那滩红迹微微扩散，边缘形成一个小小的环形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