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盯着那只火狐，心跳快了一拍。它蹲在林子边上，尾巴贴地，前爪还停在嘴边，像是在等他们反应。
九叔没动，手一直搭在剑柄上。他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枚桃木钉，轻轻一踢，钉子滑进土里半寸。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一圈看不见的波纹散开。
火狐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后退。它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扫过。
“不是邪物。”九叔终于开口，“它体内有灵光，很弱，但干净。”
林青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敢大意。他往前走了一步，火狐没逃，也没动，只是把头偏了偏，露出嘴边那个东西。
是一块石头，蓝得发深，表面光滑，躺在枯叶上像会呼吸。
林青弯腰捡起来。刚碰到，手心就是一热。那石头不凉也不烫，却像是活的一样，轻轻颤着。他下意识运了点气，石头居然跟着他的呼吸闪了一下光。
“这是……”他抬头看九叔。
九叔盯着那石头，眼神变了。他慢慢走过来，伸手虚按在石头上方，没碰，嘴唇微动，念了个短咒。
石头突然亮了一瞬，蓝光映到他脸上。
“好东西。”九叔收回手，“能养神，也能催功。不是凡物。”
林青握紧了石头。它贴着手掌，像在认人。他试着往丹田引气，石头一震，一股暖流顺着经脉走了一圈，比平时快了近一半。
“妖兽送的？”他问。
话音刚落，林子深处传来一声低吼。
不是咆哮，也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回应。
两人同时转头。雾还没散，树影一层层叠着。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来，高大，四肢有力，皮毛黑中带灰，眼睛已经没了红光，只剩下沉稳的暗金。
是刚才那只妖兽。
它没靠近，站在十丈外，双腿一弯，直接跪了下去。
咚——
额头磕在地上，声音闷实。它抬起身，又磕下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下都用尽力气，像是要把命压进土里。
林青愣住了。“它这是……”
“三跪九叩。”九叔低声说，“妖族最高的礼，只给救命恩人。”
林青想上前拦，脚刚抬就被九叔按住。
“别动。你要是打断，就是不收这份情。”
妖兽磕完第九个头，缓缓站起。嘴里叼着一个木盒，四四方方，看不出材质，但边缘泛着淡淡的青光。它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三步就跪一次，再起身继续。
林青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那石头还在发烫，和他心跳对上了节奏。
妖兽走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放下木盒，用鼻子轻轻推到石块旁边。然后后退三步，仰头长啸。
那一声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怒气，也没有痛苦。像是卸下了什么东西，轻松了，也释然了。
啸声落下，它转身就走。步伐一开始慢，后来越来越快，几个起落就钻进了林子深处。雾气一合，再看不见。
林青这才敢动。他走过去，蹲下来看那个木盒。盒子没锁，也没扣，轻轻一掀就开了。
里面垫着一层干草，草上放着一块石头——和他手里这块一模一样，只是更大，颜色更深，光在里面流转，像有水在动。
“双生蕴灵晶。”九叔站在旁边说，“一块认主，一块镇脉。它把修行百年的本源分了一半给你。”
林青猛地抬头。“这能随便送？”
“不能。”九叔看着林子方向，“但它愿意。这种东西，强求不来，只有真心感恩才出得了体。”
林青没说话。他把手里那块放进盒子里，两块石头靠在一起，立刻有了反应。蓝光一闪，整个盒子都亮了，连带着他胸口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烙了一下。
他拉开衣领一看，皮肤上多了一个印记，淡金色，形状像山又像符，转眼就沉了下去。
“它认你了。”九叔说，“以后你画符、布阵、调息，都会快一步。遇到邪祟，它还能预警。”
林青摸了摸胸口。那里还在发烫，不是痛，是种奇怪的感应，像是多了个耳朵，能听见看不见的东西。
“我们就这样收了？”他问。
“你不收，它不会走。”九叔说，“今晚这事，不是结束，是开始。”
林青把盒子合上，抱在怀里。木头不重，可他觉得压手。这不是礼物，是债。人家把命里最贵的东西给了你，你还什么？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断断续续。林青抬头看天，月亮被云盖住了，风忽然停了。
他低头看盒子，发现缝隙里漏出一丝光。那光不像刚才那么柔和，有点急，一闪一闪，像是在提醒什么。
“它怎么了？”他问。
九叔蹲下来，手指在盒盖上划了一下。“有人在找它。”
“谁？”
“不知道。但东西一出世，就会有人察觉。灵宝认主，天地有感。刚才那一闪，不止是我们看见了。”
林青皱眉。“你是说……会有麻烦？”
“不是麻烦。”九叔站起身，“是机会。也是考验。你现在拿着别人梦都梦不到的东西，自然会有人想看看你配不配。”
林青没再问。他知道九叔的意思。给你的越多，盯你的人就越多。
他把盒子抱紧了些。风又起来了，吹得破庙的残墙咔咔响。地上还有烧过的符纸，踩上去沙沙的。
“回去吗？”他问。
“不急。”九叔望着林子，“等它彻底走远。”
两人就这么站着。林青感觉胸口的热还没散，反而越来越明显。他闭上眼，试着静心，结果脑子里全是那妖兽磕头的画面。
为了不伤人，它忍了一百年。为了报恩，它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了出来。
而他呢？只是没杀它而已。
不算善，只是没作恶。
可人家当他是恩人。
这礼太重了，重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师父。”他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逼着做坏事，我会不会也想找个人救我？”
九叔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就在救别人。”
林青没说话。
盒子里的光又闪了一下，这次更亮。他低头看，发现木盒的角落刻着一行小字，之前没注意。
“恩不可负，道不可欺。”
字很浅，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他正想细看，远处山坡上传来一声猫头鹰叫。不对劲。那声音拉得太长，不像活物发出来的。
九叔耳朵一动，立刻转身面向那边。
林青也回过神。他把盒子塞进怀里，手按在上面。那石头贴着胸口，还在跳，像另一颗心。
山坡上的树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有一道影子站在高处，不动，也不靠近，就那么看着他们。
林青把手伸进怀中，握住石头。